垂花门周围的人的眼睛都望向一个位置,焦点自然是中间的赵应棠与秦语怜,可怜的赵应棠两只手无处安放,悬垂着一动不敢动,脸上略微还带着一股尴尬。
方才秦语怜的表现恰恰表明了她的心意,赵应棠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她对自己有意思,他也是内心十分欢喜,遇到这么一个长得如花似玉,又体贴疼人的女子,当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娶来做老婆简直就是赚翻了。
“怜儿……呃,都看着呢。”
这句话总算让秦语怜反应了过来,她慌忙松开了搂着赵应棠的手,后退了一步,脸上瞬间升起一抹红晕,和煮熟的螃蟹颜色别无二致;她害羞的低头搓着手,同心髻上的发叉也是摇曳不定。
为了打破尴尬的氛围,赵应棠硬着头皮向杜九娘说道:“娘亲……这就是秦伯父的女儿怜儿,多亏有秦伯父与怜儿收留,儿子才没留宿街头。”
杜九娘前一刻还在皱着眉,此刻成了笑吟吟的此行模样:“哎呀……怜儿姑娘不止人长得明媚动人,这心地也是善良,多谢这些日子照顾六郎,请受老身一拜。”
“六郎?娘亲?……老人家万万不可,折煞怜儿了……”
眼前的妇人说的话让秦语怜有些疑惑,但是当杜九娘行礼时,她还是快步走到其身边,双手托住了杜九娘的双臂。
赵应棠走到杜九娘身边站定,扶住了她的身子:“怜儿,我原来沦落街头是因为年少时走丢了,如今刚刚与娘亲相认,其中缘由有些复杂,待会再细说给你听……现在还是去屋里坐罢,正好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秦语怜点点头,扶着杜九娘说道:“伯母请恕罪,快请随怜儿进屋聊罢……”
……
到了正房以后,秦语怜安排迎云与一个佣人乘马车去通知苏长修与秦绍和,蒸煮酒的事情也得等他们回来才能开始商量,是故赵应棠只得向自己老娘解释了一番,说是将造酒的事情安排好再随她一同回去,杜九娘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因为在她将方才一切看在眼里,自己儿子与眼前的女子分明是情根深种,是故她觉得当下与秦语怜聊天才更为重要。
下一刻,杜九娘拉着秦语怜的手便开启了聊天模式,二人相谈甚欢,赵应棠连话也插不上,只好悻悻的坐在了一边。
方才赵应棠看到老道士魏离也在秦家宅子时,有些意外,此刻闲了下来,便又望向了老道士,而对方也正好笑眯眯的望向了他,四目相对之下,赵应棠对老道士上一次的预测还是难以释怀,不过这老道士算的倒是挺准,说他十八天有麻烦事临身,偏偏第十七天半出了事,说是遇到姓名中有“木”、有“土”之人才能化解苦厄,如今想来更是让他吃惊不小,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杜太后,“杜”字正好有“木”、有“土”,而他正是从那时候起才转了运。
大爷的,这老道士简直就是个半仙呀,打破沙坑问到底的想法立刻在赵应棠脑子里浮现出来:“老道士,前番你算的挺准的……呃,你是怎么算的如此准的,能不能教教赵某?”
“赵公子这话说得,老道一身本事自然是师尊教的,他老人家让老朽到这凡世间好好磨炼下心性,教天机不现的人说不定会有损道行,心性都极有可能因你而功亏一篑……教呼哉,不教也,赵公子死了这条心罢。”
老道摇头晃脑,煞有介事的模样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给脸不要脸,赵应棠顿时有些气恼,转念一想,要是这老道士能跟在自己身边,隔段时间算上一卦,若是遇到什么不好的预测,再想办法破解掉,以后的人生定会是顺风顺水,一往无前。
巨大的诱惑让赵应棠咽了口唾沫,笑眯眯的望着老道士开了口:“老道士呀,与你商量个事,以后跟着赵某如何?你看月俸多少合适?”
老道士冷淡的摇摇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糖水:“没兴趣。”
这一招明显不好使,赵应棠有些气馁,话说征服一个人,必须先征服他的胃:“不要拒人千里之外么……咳,你看你瘦的就剩一层皮,赵某人天天给你做好吃的,管保你吃的香、睡得香,养的白白胖胖的,铁锅炖大鹅、红烧肉、烤乳猪、烤鸭、火锅,啧啧,想想都流口水……要是老道士喜欢喝酒,某就造酒给你喝,那酒名字唤作霸王醉,一斤就能把仙人给醉倒……呃,想不想喝?”
老道士听得眨了眨眼,刚要张口却又合上了嘴,仿佛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摇了摇头。
站在门口的米大胡子把赵应棠的一席话听得清清楚楚,眼中迸射出别样的神采,他咽了口唾沫走到赵应棠身边,拍了拍胸脯说道:“原先只知道赵老弟会造烈酒,想不到还有这手艺,方才贤弟说的菜米某竟然一样都不知道,不如你跟官家说说,让哥哥多跟你待一段时间。”
“米兄先别急,没看小弟正忙着呢么……老道士,你若是跟着赵某,以后给你建一处高高的道观……呃,还有我有一种秘制神药的药方,能治疗热毒血瘀所致的肝病,痈疽疔疮,无名肿毒,跌打损伤及各种炎症……啧啧,百试百灵,想不想要?”
“赵公子莫说了,上面的都来一遍,老道答应你了……哎,师傅没说错,咱这心性还是静不下来,习不得更高深的道术……但那又何妨!……嘿嘿,赵公子说的可算话,口说无凭,签字画押,想要老道跟你多长时间,开口罢……只要每五年师尊过寿时放某回去三四个月就行了。”
米信不屑的看看魏离,鼻头一阵耸动:“老道士,你都老成这样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还好意思让赵老弟开口说多长时间,以米某看,你能活过今年都算烧高香了。”
老道士魏离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笑道:“哈哈哈……老道今年六十有五,曾跟师尊学过延年秘法,活到百岁可能有些难度,但是九十岁还是十拿九稳的,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米信用手背揉了揉鼻头:“切,口气不小,你师尊多大了?”
桌案前的老道一脸认真的样子:“九十一……”
见老道松了口,赵应棠这才长舒一口气,只要筹码足够,没有什么谈不成的买卖,不过许给老道士东西里面,除了那个丹方可以现在写出来,因为那是穿越前他那个中医老爹秘制药丸的方子;其余的一些东西却都只能以后兑现了,不过这老道还要签字画押就有些过分了,明显是信不过自己,他只得咬咬牙说道:“老道士先把写这内容都草拟一下,等过两天赵某安顿好诸般事情,看了没问题就签字画押,如何?”
老道士拱了拱手说道:“恭敬不如从命,不过那几样吃食须得公子再说一遍,方才没记住……”
赵应棠摆了摆手说道:“不急,眼看快午时了,辛苦米兄出去跑一趟,买只大鹅,再买半扇猪肉回来……呃,猪肠、菘菜也弄些过来,再带几样做好的荤素菜回来……小弟待会亲自去灶房做吃的。”
米大胡子两眼放光:“哈哈,那敢情好,稍等片刻,米某这就去……”
米信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出了北正房,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米信兴冲冲的带着四个军卒回到了秦家宅子。安排秦家的厨娘帮自己打下手后,赵应棠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米信、魏离二人站在灶房门口,兴致勃勃的看着他忙活,生怕错过了某些细节。
切成四四方方的肉块下锅,激起一阵香气,如今有了白糖霜,炒糖色倒不是什么难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时代有些调料找不到踪迹,大豆油、菜籽油也买不到,做菜的油除了动物油脂外就是麻籽油,是故赵应棠决定以后有时间也得研究下,好在后世的一些古法压榨油料的视频他还是看过的,所以这压榨大豆、菜籽出油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像辣椒、土豆、马铃薯之类,只有造出海船出海才有机会引进,而造船、航海却不知道自己此生还有没机会实现了。
当午饭快做好时,秦绍和、秋云先回到了秦家宅子,秦绍和见到赵应棠时,话音陡然提高了一度,上去就拍了拍赵应棠肩膀,嘴里说着没事就好,脸上也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眼前的年轻人不仅救了他的命,还一手促成了白糖霜的生意。短短几日时间,白糖霜就打开了销路,汴梁城的达官贵人都要备上些白糖霜、米花糖,以便客人拜访时招待用,白糖霜也成了馈送礼物的首选之物。
从二月二开业开始,赵秦记白糖店就卖出八百余瓶白糖霜,扣除前期所有成本,包括买地、原材料、人工等诸多花销,还盈余三千多贯。秦绍和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白活了,他大半辈子贩布、卖布,只在汴梁城置办下一处宅子和三千多贯的家底,赵应棠就是活生生一个财神爷。
令赵应棠奇怪的是,秦绍和在灶房与他说了几句话后就朝北正房走去,当他进屋就和杜九娘热情寒暄起来之后,赵应棠这才恍然大悟,敢情秋云定是将自己认亲的事情告诉了杜九娘。
秦绍和回来后片刻时间,苏长修也后脚进了宅子,扯着嗓子跑进了院子。听到动静后,赵应棠出了灶房,就见苏长修伸开双手朝着自己奔了过来。苏长修刚到了赵应棠跟前,伸出双手就把赵应棠抱到了空中,然后还转了两圈,赵应棠背上的鞭伤也被触碰到,疼的他一阵龇牙咧嘴……
正午时分,满满一大桌子菜摆到了餐桌之上,两个大大的白瓷盆里盛着鹅肉,汤汁浓郁,香气扑鼻;陶盏里的红烧肉晶莹红润,秀色可餐;除此之外,赵应棠还亲自做了红烧排骨、溜肥肠、凉拌猪头肉三道菜,加上米大胡子带回来的一些菜品,林林总总接近二十道。
饭局刚刚开始,苏长修夹起一筷子红烧肉塞进了嘴里,烫的直吐舌头,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又夹起一块鹅肉放在眼前瞅了瞅:“鹅、鹅、鹅,拔毛被刀割,去腥再焯水,铁锅炖大鹅。”
“哈哈哈……”
一首歪诗让众人开怀大笑,因为是午时的饭菜,是故并未饮酒,围坐在桌前的众人边吃边聊,热闹的气氛一直萦绕在房间内。穿越前的赵应棠是个“食肉动物”,无荤腥不欢,厨艺可圈可点,如今可算是遂了吃肉的愿望;米大胡子外貌粗犷,吃相也不文雅,甚至胡子上也沾了些汁水,一入席就未停过筷子;杜九娘与秦语怜边吃聊,吃的也很是开心;老道士魏离从吃饭上就能看出是个会生活的人,吃一口肉之后,就微闭眼睛嚼几次,一脸享受模样……
肉足饭饱之后,残羹剩菜撤下,众人围坐在桌案前喝起了茶水。
由于蒸煮酒的事情还没着落,赵应棠把秦家父女、苏长修带去了一处房间,把蒸酒的图纸往一张小案子上一放,开口说起了话:“秦伯父、怜儿、不知羞,待会我还要随娘亲回去,这个是方才我说的蒸煮酒的东西,如今到长春节还有不到二十日时间,咱们须得抓紧了……若是这生意能做成,应该不亚于白糖霜的前景,我只提一个要求,那就是务必保密,不得外传。”
听到赵应棠话,秦家父女、苏长修点点头,眼见如此,赵应棠继续说道:“咱们要做的就是蒸煮酒水,让寻常的酒变的浓烈,这几日辛苦你们先按着这图纸把东西做出来,再到城外作坊找处院落组装好,尤其这蒸桶为重中之重,须得多做一些出来,不妨雇佣几个木匠、铁匠,月俸开高些,以后就长期住到作坊里……至于原料么,如今再酿酒已然来不及,我会让米指挥去内酒坊运酒到城外作坊里,还有空酒坛也会带过去,接下来我就把这里面的要点详细讲下……”
整整一个时辰,赵应棠都在讲解如何制作蒸酒家伙事,以及具体的蒸酒流程,面前的三人也听得格外用心,白糖霜的生意他们都看在了眼里,是故如今没理由不上心,听得都相当认真。
等到众人将实施环节全部理顺后,苏长修脸上却浮现了沮丧的神情,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咳……贤弟,苏某人为了帮你,这连看书时间都没有,本来还想去打听下如何获得那解试的名额,现在倒好,一样都没做成,又被你当了苦力。”
赵应棠瞪了一眼苏长修:“卖什么惨,一边去,知道你辛苦,后面好不了你的好处……倒是要定个章程出来了秦伯父、怜儿,咱们这白糖霜的生意也不小了,后面这蒸煮酒的营生也会提上日程,我还想再多筹划几样赚钱的买卖,是故只靠咱们是根本忙不过来,再说如今的运作根本没什么章法,股子什么的也从未提过,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秦绍和眉头紧拧,沉思了片刻开了口:“先不慌说……怜儿你先去北正房与你杜伯母说话……呃,苏公子烦请移步到北正房去喝些糖水,我有些话要与赵小子说。”
这番话说的奇怪,但是苏长修、秦语怜犹豫了一下还是出了房间。赵应棠不解的望着秦绍和,今日秦家老爷的行为有些反常,赵应棠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静观其变。
见二人离开后,秦绍和把门掩了起来,朝着赵应棠说道:“赵小子,我秦家可以不要任何股子,还会全力支持你做各种营生,只不过你要先答应伯父一件事。”
赵应棠疑惑道:“伯父就不用见外了,若是小子能办到,定然不会推脱……只是……”
秦绍和摆摆手打断了赵应棠的讲话:“我只有怜儿一个闺女,只要她过得幸福,伯父就是豁出去这条命都可以,听说你们二人……呃,搂在一起了?”
“伯父,你听我解释……”
“哈哈……不用解释,方才伯父让你答应的事情就是~你必须娶了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