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宏伟看着候永志:“你都把人家喝到医院里去了,不怪你怪谁?”
候永志一脸的委屈:“你以为我想喝啊?”
“现在我只要一闻到酒味就想吐。”
“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县里能多拿点贷款,用我这卑微的身体,为咱们县的建设添砖加瓦。”
“再说,有陈常务的命令,说我代表了咱们正丰县的酒量水平,要看我的表现。”
“你说,那种场合下,我能不豁出去吗?”
韶宏伟笑了笑,问道:“你们这‘潜水艇’是什么名堂?”
候永志道:“这是老酒鬼的一种喝法。就是把一杯白酒,扔进洋酒里,然后再一起扔进一杯啤酒里。”
“那白酒杯在洋酒杯里,洋酒杯在啤酒杯里,看起来像潜水艇一样。”
“然后,端起酒杯,直接把这三种酒一口喝干。”
“要是算酒呢,也没多少。白酒有三钱三,洋酒有一两半,啤酒就是那种啤酒杯。”
“六个‘潜水艇’也就是二两白酒,一斤洋酒,三瓶啤酒的样子。”
韶宏伟接口道:“酒倒是不算多,可这是混着喝啊,这就要命了。”
候永志大嘴一咧道:“可不是。”
“一般人可能喝白酒一斤没事,单喝上一斤洋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人还喜欢喝完白酒,拿啤酒溜溜缝。”
“这都不算什么。可三种酒混到一起喝,那就看实力了。”
“我呢,你也知道,白酒一斤打底,对于这种混酒喝法,更是不在话下。”
“关键是那个行长在我进去之前,就喝了不少了。结果,这么一来,他就扛不住了。”
韶宏伟关切地问道:“那位行长后来怎么样?”
候永志忍不住笑了。
“那位行长喝到第六个的时候,说啥也喝不下去了。”
“我把酒刚扔进去,转头一看,那老兄腿一软,出溜一下,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陈常务一看不好,赶紧把他扶起来。”
“结果,这个老兄,腿也站不直,嘴也只打瓢,脸色煞白。”
“陈常务赶紧带着司机,把他送到咱们县医院。”
“到了那儿一检查,心律过缓。大夫赶紧给他注射了强心针。”
“抢救过来后,结果你猜怎么着?”
韶宏伟摇摇头。
候永志笑道:“结果,又心律过速,连带窦性心律不齐。”
“你说这扯不扯。横是抢救过头了。”
“大夫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忙活了一夜,最后好歹把他的心跳给整正常了。”
“你说,这事儿搞笑不搞笑?”
候永志咧开大嘴,在沙发上笑着。
韶宏伟嘴角勾了勾,最后忍住了笑,说道:“还好意思说搞笑。”
“这要是弄出人命来,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候永志这才收住笑道:“可不是。事后我也有些害怕。”
“这要是弄出人命来,那陈常务和我,不得像前几年那个把部下喝死的领导一样被免职,家属还得来找我偿命不可。”
“不过,听说那个副行长的小媳妇不错,好像比他小了二十多岁,长得是真带劲……”
韶宏伟一听,候永志又开始胡扯了,就制止道:
“得了得了,一说起女人来,你就来劲儿。”
“我说老候,你这往死了喝的毛病可得改改。”
“万一哪天真要是弄出人命来,就麻烦了。”
侯永志点了点头。
韶宏伟抬手看了一下腕表道:“走吧,先开会去吧。”
候永志这才想起来道:“可不是,光听我在这胡扯了,弟兄们都在科里等着呢。”
两人起身,直奔接待科。
由于今天县委没有接待任务,接待科的人员很是整齐。
包括科长候永志在内,共十个人,六男四女,都是酒精考验的干部。
大家也都和韶宏伟很熟,会议一开始,气氛就轻松自然。
候永志做了简单的开场白,然后就请韶宏伟讲话。
韶宏伟道:“同志们,很抱歉占用大家的下班时间。”
“所谓的座谈会,其实就是想和大家坐一坐,随便聊聊。”
“人们都说,咱们接待办的工作,是公职的‘三陪’,陪吃、陪喝、陪逛。”
座上发出理解的笑声。
“其实大家都不了解,我们接待工作很辛苦。外边传说的九九六算什么?咱们都是七天二十四小时工作制,时刻准备着。”
“工作压力大,加班是常事,没有节假日,出差更是家常便饭。”
“即使不出差,晚上十点之前回家,那都是烧高香了。”
“这还不算。咱们在座的,有哪位没挨领导熊过?没被上级劈头盖脸地骂过?”
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连连点头。
科长候永志接过话来道:“我都已经习惯挨批了,几乎每次接待,总要被领导来两句。这个领导满意了,很可能就有另一个不满意的,哪怕是很小很小的细节。”
待候永志说完,韶宏伟继续道:
“这些还不算什么。在咱们同志之间,同样也有很多不理解。说什么‘接待办一天就是吃吃喝喝,正事不干,好事少不了’。”
“不光是领导不满意,同志不理解,家里也有意见。”
说着,一指四位女同志:“尤其是咱们四位女同志,老公不满意,孩子顾不上,家人多抱怨。可以说,每天都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
座上的女同志连连点头,有的甚至眼里已经含着泪花。
韶宏伟当然不是单纯来煽情的,这些都是铺垫。
他接着说道:
“我们接待科的同志们,付出这么多努力,可为什么还经常让领导不满意,甚至出现一些不应有的失误呢?”
在这里,韶宏伟没有直接点明农行行长那次事故。毕竟候永志是一科之长,很多工作都要他落实,必须在他的部下面前,给他留面子。
但韶宏伟又不能回避问题,他毕竟是来解决问题的。
见韶宏伟这样问,大家纷纷开始发表意见。
“韶主任,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又是会议,又是招待,又是吃饭,事情太多了,难免不出错。”
“可不是,而且接待的那些领导,既有省里的,也有市里的,还有外县区的,什么样的人都有。脾气秉性,性格爱好,咱怎么能都伺候的明白?”
“是啊,韶主任。咱们说的好听还叫什么接待科,其实就是有编制的服务员、店小二,都是些吃喝拉撒睡的事,事情太多了,怎么能照顾得周全?”
一时间,发表意见都变成了牢骚和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