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聂昭英乔装成婢女随季怀衿应邀前往邕王府。
季怀衿刚一进府便迎上来几个大人,大多是关心他的近况和劝勉。
谁知一个男子走了上来,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嘲热讽道:“没想到季大人被停职了还有心思来参会,喝到嘴里的茶怕不是涩的吧哈哈哈。”
这人嘴怎么这么贱呢?昭英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巴掌。
季怀衿面不改色道:“您还没喝便知道王爷准备的茶是涩的,这话传出去您是得了个未卜先知的美称,可王爷的面子恐怕就不保了。”
昭英噗的一声轻声笑了出来,那人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可比刚才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有趣多了。
看到这边人群围绕,贺尧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惹的祸,他冷着脸走了过来道:“季大人是王爷请来的贵客,岂容你随意捉弄?”
那人见状也没了玩心,切了一声便走开了。
“多谢贺大人解围。”季怀衿致谢道。
贺尧咻地扭过头,随意扯了个借口:“本官只是看不惯连一条狗都能仗势欺人,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便拂袖离去。
各位宾客落座后,品茗宴正式开始。
昭英留意到崔家和宴邵洲都到场了,再往前看,不经意间她与一个白衣公子对上视线。
仅仅只是一眼,那位白衣公子便挪开了视线。
她怎么觉得那人如此眼熟呢?
邕王站在主位上俯瞰众人,致开场词:“很荣幸各位赏脸来参加本王的品茗宴,尤其是二皇子与四皇子的到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我宣布,此次品茗会正式开始,祝各位玩得尽兴!”
“好!”底下响起了阵阵掌声。
“大人,那位白衣公子是何人?”昭英好奇问道。
“那位是二皇子,而做在他正对面的是四皇子。”季怀衿道。
原来上次钱袋被抢的人就是二皇子,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邕王话锋一转,“其实,此次突然举办品茗会,也是有一件事情要向各位宣布。”
随后尉迟楷扭扭捏捏地站了出来,昭英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
“犬子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恰好云州宴家的女儿温婉贤良,品貌出众,与我儿情投意合。因此本王决定与宴家结为亲家,择日成婚。”
什么?!
昭英瞳孔微缩,惊愕地回想他刚才说的话。
忽然手背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手虚握着她,季怀衿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冷静。
她很快沉下心来,仔细琢磨宴邵洲的意图。
现在的形势绝对不是适合定亲的时候,那么这个婚约一定另有用途。
邕王与二皇子的生母曾经是青梅竹马,毫无疑问,他必定是二皇子的人。然而邕王此时宣布婚约,无疑是把宴家和自己紧紧绑在了一起。
同时也想借机拉拢朝中的中立势力。
但邕王和二皇子究竟知不知道宴邵洲的真实身份?
不可能,他们不可能知道。
如果宴邵洲的身份暴露,邕王便是第一个动手的。如果她是二皇子,也绝不会容许一个死而复生的皇叔活在世上。
趁季怀衿被人团团围住,昭英借机溜到后院打算去书房找点线索。
路过花园时,她听到清脆地扑通一声。
那不是崔皖吗?
她刚准备下水施救,下一秒便看见一个身影紧接着跳了下去。
昭英立即躲在假山背后,她探出半个头,观察着远处的情况。
崔皖被救上岸后便跪在地上不停的咳嗽,旁边的男子则一边帮忙拍着背,一遍关心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起初她还以为只是好心之举,直到看见男子将她抱起来才意识到不对。
奈何那男子一直背对着她,处在湖对岸的昭英压根看不到他的样貌。
单凭这身衣服辨认,似乎是四皇子?
她不知所措地背靠假山,还在消化自己刚才撞破的私情。
正当她准备回到宴席上时,不远处一个丫鬟带着一群人慌慌张张地朝这边跑来,嘴里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随后又瞥到左侧来了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只见他自顾自地往湖里看去,完全没注意到躲在假山后的昭英。
此时她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不做二不休,她随意拾起一块石头施力朝他的膝盖丢去。
被石块击中的男子一个没站稳便径直地往湖里栽去。
昭英假意惊慌地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众人皆被她的呼喊声吸引去,来时便看到礼部侍郎家的大儿子正在水里扑腾呢,几次陷下去又硬生生地蹬上来,一时间丑态百出,像极了丑小鸭。
趁人群混乱之际,昭英溜回了季怀衿身边。
瞧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再看看湖边的动乱,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被人看到吧?”
“那是自然。”
往别处一看,崔皖已经完好无损的换了身衣服走出来,相距几尺眼神依旧在她身上停留的四皇子也换了身装束。
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好上的呢?
“你还记得齐子谦吗?”昭英突然问道。
“怎么了?”季怀衿道。
“他跟了高灏凇这么久,或许会知道一些有关账本的线索。”
“他现在在四皇子手里,我已被停职,无权审问犯人。”
“我有办法。”她笑道。
姑苏楼里,门口走进一个蒙面女子。
帷帽之下,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庞——崔皖。
“你来了。”
在宴会上时,昭英嘱咐一名女童将纸条递给崔皖。
只要她看了纸上的内容,一定会来见自己。
“你究竟是谁?”崔皖谨慎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如果我不帮呢?”
“那么你与你的小情郎的事情便会满城皆知。”她虽不愿用女子的名誉做条件,但事关重要,况且崔皖一定不会不答应。
“你说吧。”
“我想见齐子谦一面。”
崔皖显然愣了一下,说道:“我要怎么做?”
“你只需问你的情郎索要一份天牢的通行文书便可,就说是有犯人亲属想进去探望。”
“我试试吧,行与不行都希望你遵守承诺。”
这个法子果然有效,没过几日便收到了崔皖遣人送来的通行文书。
事不宜迟,季怀衿与昭英即刻前往天牢。
他们假扮成平民进入皇宫,并在崔皖安排的人的接应下顺利到达天牢。
进到牢房里,饱受折磨的齐子谦如同一滩烂泥似的奄奄一息地躺在杂草上,大小蟑螂在他的身上爬行他也只是不耐烦地甩掉,似乎对此已经司空见惯。
听到脚步声,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嚷嚷着“我什么也不知道,赶紧滚吧。”就想把他们打发了。
忽然一个士兵叫住了季怀衿,“兄弟,四皇子有请,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两人对视一眼,昭英唇语示意他不要担心,自己可以解决。
季怀衿走后,昭英独自一人面对齐子谦。
“齐子谦,你何必这番自暴自弃?你要是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方还能有一线生机。”
“话说的好听,别以为我不懂你们这些人,说与不说,照样死路一条。”
这个齐子谦倔驴一个,看来凭嘴是说不过他了,那只能······
她摘下面罩,说道:“你看看我是谁?”
齐子谦半信半疑地转过头,“你是!他的女儿!”
“是我,宴欢。”
“不可能,他怎么会让你来这里?!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他抱着头胡言乱语道。
见他不信,昭英扯下腰间的玉佩丢到他手中。
“这样,你信了吗?”
齐子谦颤抖地反复检查玉佩,材质、纹路···的确是宴家独有的玉佩。
他错愕的望着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要怎么样才能救我出去,求求你了,做什么我都愿意。”
“救你出去容易,只要你告诉我高灏凇那本账本的下落。”昭英趁热打铁道。
“账本···什么账本,我不知道啊······”他试图想起来却顿时头疼欲裂,甚至疼的在地上打滚。
外边的狱卒好生劝道:“他时不时就这样,估计是装的。”
心下生疑,昭英抓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脉象紊乱,面色青紫,心律不齐,这是中毒之兆。只可惜她不通医术,并不能判断出是中了哪种毒。
难道有人在牢房饭菜里下毒?想在天牢里毒死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昭英取出一颗随身携带的解毒丸递到他嘴边,虽然解毒丸只能解掉一些常见毒,但对于罕见毒多少有延缓毒性蔓延的作用。
眼看他服下丹药后疼痛减轻了许多,她急忙问道:“可记起什么了?”
“十一···高府的那个十一娘,她经常帮高灏凇打理生意,或许账本就在她那。”
“我明白了。”
想着先保住他的性命,昭英把其余的解毒丸偷偷塞给了他,嘱托道:“头疼时服用一颗便能缓解,但一次不能吃太多。”
“好好好,谢谢菩萨,一定要记得救我!”齐子谦感激涕淋地收好药丸,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毒入骨髓了。
昭英头也不回地走出天牢,“带我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