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衿看破不说破,支开了裘老板后随意走走,恍然间与一个男子对上了眼。
正在赌宝的宴欢也看到了他,她暗叫不好。
怎么又是他?真是冤家路窄。
季怀衿漫不经心地走到她处在的赌桌前,打量着眼前进行得热火朝天的对局。
此刻已经进行了两个回合,第一回合宴欢败,第二个回合对手败,对手当然不甘心赔钱又赔货紧接着提请了第三回合。
不论输赢,赌桌上的男子始终悲喜不形于色,筹码在他手中仿佛是捏在掌心里的棋子,攻守自如,运筹帷幄,仿佛笃定了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明明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但在他的眼前却是一个举棋若定的制胜者。
起了兴致的季怀衿在一旁观望,期待着看他下一步会如何走。
押大小比的是听声辨点,宴欢自然不会,她凭的是运气和人心。
第一局,两人都押了大,结果是小,均赔了庄家一个筹码。
第二局,看着对面犹豫不决的样子,宴欢果断压了与之相反的数,宴欢侥胜。
而这最后一局特为关键,
如若她输了,那么两人打成平局,则判庄家胜,两人均需赔付所有筹码。
如若她赢了,她便可免费带走这件古董珠宝,而另一人就得以其两倍价格支付。
无论哪种结果,庄家始终稳赚不赔,这就是它的狡猾之处。
轮到她下注时,宴欢不假思索地将筹码推到“大”的图案前。
无意瞥了眼站在庄家旁边的陈老爷,只见他的嘴型一张一合,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改口道:“等等,还是押小吧。”
庄家掀盖的手迟疑了片刻,喉结滚动,冷汗虚冒,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点数还未揭晓,改口不过分吧。”宴欢质疑道。
“没,没问题。”庄家怯怯道。
揭开骰杯的刹那,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是三个大大的六。
庄家强颜欢笑道:“恭喜您赢得碧玺朝珠一枚。”
其实她并没有单纯信任陈老爷,而是因为从第二回合开始她便发现有诈。
虽然她无法做到听声辨点,但是通过耳力来判断骰杯里的情况对于常年经受训练的习武之人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庄家选择贴着赌桌摇骰的做法在赌场很常见,诡异之处在于每当他们决定押大押小后,骰杯里便会传出微乎极微的齿轮转动声,但大部分时间都被众人的起哄声所掩盖。
而更让她坚信的是庄家眨眼的频率,她心中暗数过,眨一次是大,两次是小,而后面的赌局也彻底验证了她的猜测。
如果没猜错,站在桌角的一个朴素穿着的胖子应该也是赌场的人。
二人朋党执虎,彼倡此和,所谓机关的按钮正掌握在胖子手中。
最后一次扔骰子时,她刚下注便看到了庄家眨了两次眼,又敏锐地听到机关声,于是她立马改口打他个措手不及。
果不其然,她赌对了。
拿到珠宝的她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一人的胸膛,她捂着头整理凌乱的发丝,抬眼看去是一个陌生男子。
绿豆眼,八字胡,凶比罗刹。
她匆匆道歉便准备擦肩而过,谁知那人叫住了她:
“喂,装不认识我呢?”
糟糕,看来是原主认识的人。
宴欢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略带歉意道:“刚没注意。”
那男子亲密地一手环住她的肩,担心引起怀疑宴欢不敢挣脱只能随他往出口走去。
他小声道:“你的债还的怎么样了?”
那只附在肩膀上的手不时摩擦,仿佛千万只蚂蚁蚕食般令人作呕,宴欢强忍恶心道:“毫无进展。”
他又道:“我有个法子可以帮你还债,要不要信我一次?”
闻言宴欢心中警铃大作,假意好奇道:“什么办法?”
他笑吟吟道:“你同我来就知道了。”
地下赌场的出口并不是进来时的入口,而是另有一条密道通往室外的巷子,难怪蠪侄先前没蹲到人。
半推半就的宴欢被拉到一座四合院,陈旧的大门被打开时发出“吱呀”的响声。
这座房子的墙周杂草丛生,虽然看上去像是空置了很久,可门槛处却没有灰尘堆积的痕迹,说明一直有人居住。
她试探道:“来这里作甚?”
男子贼眉鼠眼地左顾右盼,仿佛在确认四周无人,敷衍道:
“你尽管进来就是了。”
她愈发笃定里面有鬼,捏紧拳道: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
见她准备打退堂鼓,男子马上露出了真面目,恶狠狠道:
“叫你进来就进来,还想不想还债了!”
宴欢充耳不闻扭头就要走,趁她转身之际男子用浸了迷药的帕子一把捂住宴欢的口鼻。
没过几秒,她的身子便软了下来倒在地上。
解决完宴欢后,男子呸了一声又擦擦手,不屑道:“小样。”
男子将宴欢扛在肩上走进里面,大门内侧的暗处便走出来一个大汉,他瞄了眼对方肩上的人,挑眉道:“这么快就搞定了?”
“也不看我是谁。”扛着宴欢的男子得瑟道。
宴欢被安置在一个近似柴房的地方,并绑住了她的手脚。
待两人走后,本应昏迷不醒的宴欢却缓缓睁开了眼。
行刺多年,怎么可能被区区一点迷药迷晕?早在被捂住口鼻时她就已经屏住呼吸封闭五感。
她先是环顾四周,漆黑一片,只能凭借透过窗棂的月光勉强看清身边的环境。而后吐出藏在舌下的刀片,接着一点点挪动身体,直至被困在后面的手够到刀片。
解开绳索后,她尝试从门口出去却发现外头上了锁。更不巧的是,她听到了一阵靠近的脚步声。
凭脚步声来看,应该只有一人。
来了。
就在他开门进来的时候,宴欢从门后闪出,一个手刀飞速击中她的后颈。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径直倒下了。
“小样。”她嗤笑着用手掰过他的脸,是抗她进来的那个男子。
随后她绑住了那人的手脚,又抽出他腰上的匕首朝门外走去。
左侧的房里亮着灯,十有八九另外一人就在里面。
她本想溜到门口伺机而动,但里边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存在,
“二弟?”
原来是将她误认成别人,宴欢松了口气,她随后模仿起那人的声音:
“是我,你出来一下。”
说罢,里边的人果然动身朝门口走去,而宴欢则握着匕首静待他出来,
谁知那人踏出半个身子又猛地缩了回去,她刺出去的匕首瞬间落空。
宴欢又连续朝他刺去,都被他一一躲过。
该死,可能是之前不小心吸入了一点迷药,导致她出刀的速度变慢。
大汉瞧准时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男女力量悬殊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动弹不得的宴欢感到浑身发麻,手仿佛要被折断一般恐怖,匕首脱力的落在地上,她的另一只手还想还击可随后大汉便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中了她的腹部。
飞出几米的宴欢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她单膝着地单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抹去嘴边的血,阴鸷的眸子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逼过来的男子。
“你真以为我会叫他二弟?蠢货。”大汉拾起她掉落的匕首。
宴欢忍痛站起,藏在指尖的刀片蓄势待发,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她避开大汉的匕首,一记刀片飞去命中他的右眼,与此同时她也被一掌击中。
大汉哀嚎着捂着自己血淋淋的右眼,疼痛之余也不忘大骂她贱人。
眼看他就要向地上的宴欢扑去,而宴欢已无还手之力,力气耗尽地她侧身趴在地上,雨后青石板上的泥泞爬满她的衣服,连鼻边都是淡淡的青草味。
恍惚间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女子,是她曾经奋不顾身地挡在前面为她驱赶那些市井无赖。
而如今睁开眼,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却是另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刀剑相向,在清冷月光下反射出刺目寒芒。剑鸣嘶吼,风萧萧兮叶影翩跹杀气肆起。
匕首终究还是不敌长剑,“哐”的一声大汉很快败下阵来。
他拔腿要跑,季怀衿三两步过去直接卸下了他的腿。
宴欢想尝试着能否站起来,眼前忽然伸出一只手。
沿着臂膀望去,季怀衿一袭丹青色长袍,乌发如瀑倾颓而下,清冷淡漠的眸子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手中的长剑仍滴滴答答淌着血,与青石板上模糊的血迹融为一体。
他的胡子不知何时落在赶来的路上,宴欢盯着他的脸迟疑了片刻。
原来···他真的是季怀衿,是那个令全京城闻风丧胆的季怀衿。
目光一片了然,随后她伸出手轻轻覆上了那只温热的大手。
她的腹部仍隐隐作疼,强咬着牙道了句:
“谢谢。”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季怀衿不是傻子,他早知道自己贸然出手这层身份是瞒不住的。
其实在进赌场前他遇到了一个面熟的人——蠪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