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崔洵后,直觉告诉她崔洵肯定发现了什么端倪,可她实在想不通一个明明才见了两次面的人是怎么察觉出的?
转念一想他又是大理寺的人,难道说其实季怀衿已经发现她的身份了?
顿感不妙的宴欢只觉得背后发凉,看来以后要避开他行事才行。
拍卖会便定在本月的月底。
这聚宝阁素有“京城第一阁”之称,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外观上看虽与其他的亭台楼阁并无太大差别。而进入到内部,便会发现暗藏玄机。
它共有三层,每层的包厢井然有序地排列相互连接围成四边形,第一层中间空心的部分便是拍卖会的展台。
宴欢去的较早,走廊上的人稀疏零散。
带她去厢房的小厮拿错了门牌又这饭回去,嘱咐二人原地等待。
“小樊老爷。”
寻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前边站着两名男子。
其中的红衣公子身材挺拔,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谈笑间轻佻多情,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勾了去。
他似乎注意到了宴欢的视线,与身旁那人说了些什么,便朝她的方向走来。
“宴小姐。”他行礼道。
“你认识我?”印象中她未曾见过此人,如果是姓樊的话,难道说···
“我认得你,你可还记得临川的樊老爷?”
一经提醒,她想起来今年年初时她曾替宴邵洲到临川谈生意,对方是当地有名的矿场主,名唤樊福贵。
不过她明明记得这个樊福贵是个老头子,怎么一下变成了眼前的俊美男子。
“我记起来了,您···?”
见宴欢迟疑的样子便知她兴许是误会了什么,他解释道:
“我是他的干儿子,行里人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才叫我一声小樊老爷。”
“原来如此。”险些闹出个笑话。
樊思阙主动提出邀约:“时间还早,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恰巧换牌的小厮也到了,宴欢便请他到自己的厢房去。
茶香四溢,他轻抿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后,淡淡开口:
“宴小姐知道家父是做什么的吗?”
宴欢实话实说道:“令尊名下数十个矿场,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家父的确是凭开矿起家,可若是只采些石头,哪来今日的荣华富贵。”
自曝家底,话里有话,宴欢不禁怀疑此人意欲何为。
她装傻道:“怎么会,原石市场广阔,凭一块翡翠一夜暴富的大有人在。令尊坐拥矿山,黄金白银对你们而言不是指掌可取?”
樊思阙对她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继续说道:
“上次宴小姐与家父谈的单子后续可落实了?”
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旧事重提,她回道:
“您高看我了,我只负责口头协商,至于后续的事项自然是由专人负责对接。”
他嗤笑一声:“也是,宴老板要是真的信任你他便不会让旁人跟着。”
“小樊老爷何必揭人短处呢?”
“难道你就不好奇范忠那天究竟去见了谁吗?”
闻言宴欢大惊,他怎么知道她在查范忠?
范忠是宴邵洲座下的一条老狗,阴险狡诈,变脸堪比翻书,去临川期间他一路随从。
宴欢早就知道那趟临川之行可不是简单的谈生意,到临川的第一天晚上她跟踪范忠潜入黑市就是想抓出宴邵洲的底细,只可惜后面跟丢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宴欢开门见山道:“小樊老爷,咱们今天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您到底想说什么?”
“宴小姐果真是爽快人,既然如此樊某就直言不讳了。”樊思阙道。“家父名下的仓库里积存了一批铁、银、锡、红铜以及黑曜石,而令尊与家父表面上交易的是翡翠原石,实际上便是这一批货,而范忠那日就是去对接货物的。您说,一般人会用这些来做什么呢?”他不紧不慢地述说着,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家常.
正常人只要动动脑子都能猜出来这些都是制作武器的原料。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宴欢警惕道。
“没有为什么,我乐意。”他无所谓地摆摆手。
从一个陌生人的口中得知真相,宴欢并没有感到欣喜,而是愁眉不展。
深知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的道理,就算是将她一手扶大的翎雀楼,收养她也不过是为了把她培养成一把最锋利的刀。
送樊思阙走后,她心情沉重如磐石,便想着到外边透透气。
谁料刚出门就迎面撞上了高灏凇和陈老爷。
“高大人,陈老爷。”她礼貌打了声招呼。
高灏凇本想唤她姓氏却发现还不知道对方姓什么,讪讪道:“先前还没问过你的姓氏 ?”
宴欢:“小女姓宴。”
宴氏在阗国可不多见,加上此女精通珠宝玉石,高灏凇惊道:
“可是云州宴家的宴?”
“正是,家父乃金玉楼楼主。”
“那真是巧了,我与你父亲还是老相识,代我向他问一声好。”
“那是自然,不过今日怎么不见令正?”
“她稍后便到。”
说时迟那时快,六娘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又见面了二位。”
她比那日还要美艳三分,落尾细眉,直鼻微翘,红唇似火,一身牡丹彩蝶戏花罗裙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
高灏凇说道:“既然碰上了,那便一同逛逛吧。”
机会摆在面前,两人自然都不会拒绝。
高灏凇同陈老爷走在前面,宴欢与六娘走在后面。
注视着陈老爷的背影,宴欢居然觉得他有点像季怀衿,难不成···
“想什么呢?”六娘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宴欢呆滞地摇摇头,殊不知刚才她盯着人家看的眼神都被旁边的六娘一览无余。
六娘一副老于世故的样子叹了口气,用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你不会看上陈老爷了吧?我说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一个个眼光这么差。”
这话可把宴欢吓了一跳,她刚想解释,六娘却继续道:
“虽然那个陈老爷长的是不错,但看上去怎么说也比你大了十来岁不止。我们老爷的第十一房妾室年纪轻轻的一个丫头,才十六岁,去年就入了府。你们小姑娘怎么都喜欢年龄差大的?”
“夫人您误会了,我真的对他没意思。”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可疑了,半信半疑的六娘熟络地搂着她的肩边走边道:
“小姑娘害什么羞?来跟我仔细说说。”
几人聊的正欢,楼底下忽然发生动乱,十几位老爷夫人马不停蹄地往楼上跑去。
“怎么回事?”
高灏凇还没缓过神来,只见离他们最近的楼梯口处冲上来几个蒙面大汉,指着他便大喊:
“就是他!”
那几人手里拿着砍刀,一看就知道是冲高灏凇来的。
“快跑!”陈老爷大喊。
几人应声往后撤,而后面的大汉也见状追上来,可没走几步便碰到了死路。
高灏凇此时万分后悔今日没带侍卫跟从,之前闯密室的人还没抓到,今日又被人索命,他千不该万不该轻信了聚宝阁的镖师,一群花拳绣腿的家伙连门都守不住。
“老爷小心!”六娘吓得花容失色。
眼睁睁看着几名大汉一步步围过来,宴欢垂在裙边的右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锦囊里取出一颗弹珠夹在两指之间,待为首的持刀砍来之际“砰”的一声击中了那大汉的手腕。
只见那大汉痛的下意识松开手,砍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趁此机会,挡在前面的陈老爷一脚揣在那大汉胸前将他踢倒在地,又迅速捡起地上的砍刀。
看见大哥倒下,其他几个大汉也随即一窝蜂涌上来。
只见陈老爷灵活的躲避挥来的砍刀,逐渐由守转化为攻。
习武之人一眼便知那几人的武功最多算是门外汉的水平,并非专业杀手。他们单凭一身蛮力,底盘不稳,挡的几击便险些摔倒。
宴欢不便出手,心道那就助他一臂之力,随即找准时机又射出一个弹珠叫想要偷袭的大汉踉跄了一下,而陈老爷也回过头将其制服。
“走!”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几名大汉迅速落荒而逃。
陈老爷收起刀,扶住高灏凇的臂膀关切道:“大人你没事吧?”
哪遭遇过刺杀的高灏凇显然被吓得不轻,说话时嘴皮子直颤:“没···没事。”
若没有陈老爷,他高灏凇恐怕就要丧命于此了。
殊不知陈老爷会武的事实愈发加剧了宴欢心底的怀疑,她故意夸赞道:“陈老爷真是深藏不漏啊,好武功。”
陈老爷泰然自若道:“宴小姐过誉了,鄙人只是会些防身功夫。毕竟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些把控之外的事情。比如说今天,能借此保护高大人是我的荣幸。”
一番话下来,可谓是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今天可真是要多谢陈老爷了,这样看来倒是我高某欠了您一个人情,改日必定设宴相邀,共享宴酣之乐。”高灏凇感激道,经此一遭,他对这个外地来的陈老爷好感倍增。
“这是鄙人该做的。”陈老爷谦逊道。
谁知一张温和有礼的外皮下不知藏了什么心思,瞧他那个得瑟的眼神,宴欢暗自“切”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