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憩盯她脸两秒,倏地就上手去给她擦眼泪,“再哭我就揍你。”
元靓低着头,觉得自己暗恋对象快被处成亲哥,郁闷得要死。
丁憩双眸微微眯了眯,眉头跟着蹙了蹙,懒散的腔调,“不准哭。”
元靓低着头,瘪着嘴,眼泪珠子直接往下砸,紧紧揪着自己粉红色小睡衣裙子边缘,一脸委屈样子。
“哥哥拳头硬着呢,自己擦了,去床上睡觉。”丁憩其实挺想哄的,可还是忍着,怕小孩儿养成习惯,什么事都先哭一场,觉得哭是万能的,她的正牌哥哥不在,自己就得好好教育。
元靓不说话,轻摆着头,眼睫毛上都是晶莹剔透的泪珠,本来就是双睫,活像是露珠被野草包裹。
“哭半小时,哥哥去换床单。”丁憩也是受不了,怕自己下一秒就去哄,只好转移注意力,折磨的不是小孩儿,是他自己。
听到小孩哭声,丁憩摸向衣柜二层新床单的动作微滞,随即,他侧眸睨着元靓,下着狠心,“拎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哄自己,哥哥不哄你。”
“一点都不重的。”元靓嘟囔着,哭腔怎么掩都掩饰不住,一哽一哽的,鼻尖都哭红,唇珠沾着泪水,翘着。
丁憩,“……”
妈的,造孽。
程云谏,你******
这么可爱,怎么教育的了?
丁憩抬手揉了揉眉心,又特不自在地打个哈欠,才开口,“不准哭。”
丁憩拎着那个新床单,把原来的床单全都掏出来,跪在床沿边上,不知道怎么塞进去,好一会儿,眨眨眼,直接放弃。
丁憩把人接触的两面全都用新被套裹着,直接不套进去,像是垫了两层床单,人钻进中间睡。
丁憩视线挪回,对上她清亮的眸,小片刻,他音色故作沉重,“过来。”
元靓立马趴在桌子上装睡,闭着眼眸子,眼睫颤动着,不想理他,耍着小脾气,明确知道现在丁憩是不会凶她。
丁憩就看着元靓埋在臂弯的脑袋动了两下,弯曲的手臂猛然抻直,露出半张脸,又偷偷往上掀了眼皮,抬眸往这边看,一下就被逮到,随后又埋进去。
元靓鬓角凌乱的碎发滑落,发梢微湿黏在鼻翼,眼皮微颤,特别明显,一看就在装睡,又时不时毫无预兆睁开了眼,随后又闭着,典型查看情况。
不知怎地,元靓做这事情总心虚无比,心跳骤然加速,声音都变得紧绷起来,就好像早就被发现。
丁憩拧紧了眉,从床上轻跳下来,就当做她睡着,走到沙发边上,伸手把温绪抱出来,还故意装作语气不太好地道,“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最近没称,是不知道的。”元靓一副得逞的小模样,嘴巴嘟囔着,都快笑出来,自己又被抱了。
丁憩,“……”
元靓偷偷抬眼看他,冥色房间里,几盏壁灯昏暗下,丁憩的轮廓像是被烟雾笼罩着,模糊一片,可她能清晰的感受,他眸子里荡着温柔。
元靓被抱到床上特嫌弃的,看着这大聪明的套床单技术,“手真笨。”
“自己套去。”丁憩吞着笑,有些嗔怒,笑骂着。
“我怕你丢人。”元靓也懒得套。
“丢谁的人啊?”丁憩叹口气。
元靓把话吞了下去。
丢我的……人。
“哥哥,隐形眼镜没下。”元靓突然感到眼中有杂物感,才意识到。
丁憩点点头,随手拿起桌上工具,扶着下身给小孩儿卸眼镜,这么点大就近视了,不知道会不会遗传。
“谢谢。”元靓小声道谢。
“不用谢,我是你哥。”丁憩算是接替那正牌哥哥给她当牛做马,还是自己主动揽活。
丁憩俯身捡起遥控器,关掉房间的主照明,又指尖轻转夜灯的开关,调到了最微弱的那档,像是嫌弃有光,直接拉到全黑。
房间里漆黑阴森,只有墙壁上悬挂着四盏灯微弱亮着,还是线路反应迟钝留下的一点点光,风轻拍着着窗门,一下一下传来,氛围充满了该死的诡异。
元靓怕极了,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因为他的脚步声渐走渐远,随后啪嗒一声房门关的声音。
元靓把自己捂被子里,不敢把头钻出,整个人吓得浑身发抖,不敢乱动,好像鬼就在床铺上面,一动,它就要把你吃掉,骨头都不吐。
好久好久,风声越来越大,可就是睡不着,困意好像清澈潭底的小鱼儿受到惊吓,一下子就不见,清醒清晰。
元靓好害怕,随后风声变为雨声,拍击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一阵响雷划破长空,蓝紫色的光把整个房间点亮,刚刚鼓起勇气探出的头一下子就缩回原地,瑟瑟发抖。
元靓躲在被窝里哭,不敢下地,不敢叫喊,怕鬼掐她脖子。
没几秒钟,被子被扯了一下。
元靓吓到尖叫,整人蜷缩成一团。
“是我。”担心又有些暗哑的声。
元靓虽担心那是鬼假扮的,可那一瞬间总算是放心,想也不想,连忙爬起来,趁着那道惊雷下的闪电辨清方位,埋进他的怀里。
突然间,感觉到对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腰间,并在她耳畔问道:“是怕黑吗?”
“你才怕呢。”元靓声音颤抖着,浑身发抖,生理性的。
丁憩穿着件灰色休闲宽松长衫,肩膀处被雨水沾湿,卷发被淋着,黏在一起,贴在眉骨上,神情看着慵懒得很,可琥珀色的眸子尽是危险。
丁憩没有回答,只是笑了声,抬起手捏着遥控器,将微弱的暗灯点燃,一刹那,所有的鬼都被驱赶,只剩光明。
生生灯火,明暗无辄。
“我好怕。”丁憩也不戳穿小孩的面子,甚至替她解围。
“你是出去了吗?”元靓死死搂着他的脖子,还是害怕。
“嗯。”丁憩也不掩饰。
“找女人?”元靓突然好难过。
“哥哥在你心中就这形象。”丁憩没否认,也没肯定,直接打趣。
“你自己心里没数。”元靓翻个白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确实挺浪荡。”丁憩算是接受。
元靓抬手摸了一下他脸,掌心被刺挠到,唇边上有一小撮特别硬的青胡茬没有打理,便生理性的收回去。
丁憩眼眸一漾,抬起手,轻捏住元靓细长软绵的脖颈,拉开两人距离。
元靓此时像极了犯错被捏着脖颈提起来的小橘猫,软软的,又带着点小可怜,眼睛半眯,“干嘛?”
丁憩坐在床沿边,微微愣怔了几秒才抬脚慢吞吞地走到沙发边,跟随着身体重量,直直砸进沙发里面。
“睡觉,自己哄自己。”
丁憩习惯性地捏着金属打火机,磨动滚轮,青蓝色的火焰蹿出来,点燃了烟头,袅袅烟雾在耀眼的灯光下散开,可也模糊了他那疲倦的脸,明明慵懒,却带着杀气。
烟燃了半截,丁憩一口没吸,夹在指尖,点了点燃烬的烟灰,又摁到烟灰缸里面,叹了口气,“以后不抽了,防止带坏小孩儿。”
元靓没说话,钻进被窝里,扯出一个小缝,看着他,丁憩喉结微动,眼眸居然可以透过留下的小缝,像是能看到黑暗中的自己,扯了一个倦意的笑。
元靓一愣,仓惶挪开视线。
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
丁憩手微攥成圈,细碎微卷的白发湿了沾了几丝在额间,连带侧颈也染上点点雨渍,肩膀真是惨不忍睹。
“哥哥。”元靓唤了一声。
丁憩嗯了声,端起桌上那一玻璃杯的白桃乌龙茶浅啜了口,皱了皱眉,想着,果然是小孩儿爱喝的。
屋内无尽的灯光与窗外的万千灯火微闪映衬,丁憩握着手机,不知看些什么,只是时不时皱眉。
元靓睡了好一会,屋里只剩下几盏微暗的壁灯光,丁憩也不知道在哪儿,可能在书房。
元靓拖着半醒半梦的身子想出去觅食,余光瞥到他坐书房靠窗阳台,仰靠在墙壁上,膝盖上随意地放着本国际法律,双腿微微弯曲着,脚趾甲都蜷缩着,总带着些慵懒。
元靓脚步顿了顿,只是想了两秒,就迈步过去在他边上。
元靓眼眸从他唇上移至眉眼,觉得这个人真的很痞,只是藏着温柔,过两秒又落回他唇。
元靓蹲地上,鬼使神差地微抬头,将唇凑上去,覆上了他些许温热的唇。
触碰到的一瞬间。
丁憩眉头微往中间蹙,似乎僵了。
几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嘛,元靓连滚带爬都返回床,就算非礼,自己虽然年纪小,但也不能这样。
元靓躲在床里面,不敢面对丁憩。
他……是会骂人的。
第二天,元靓原以为会有一大段批驳怼到自己头上,可是没有。
只是,吃早饭时,丁憩没坐在座位边上,反而坐在对角线处,离得最远,也不给自己剥鸡蛋。
全程……沉默。
元靓知道关系正式疏远。
丁憩微微仰头,呼吸炽热,看着她离开时落寞的背影,脑海中那种触感就挥之不去,简直就是噩梦。
丁憩烦躁地揉了揉头,不知道怎么教育小孩儿,这种事也不能直说,更不能让除他俩之外的第三人知道。
还是……直接说吧。
没想到一世英名毁在小孩手里了。
初吻给小孩儿做人工呼吸。
现在又被她给亲了。
她可以不懂事,因为年纪小。
所有压力都给到他。
不处理好,元靓会留下心理阴影。
丁憩捏着豆浆杯,烦躁得直接扔地上,啪嗒一声碎了,整个人都绝望。
元靓被丁憩喊了一声。
后来回忆时,只记得那天雨好重,压垮了整个街道。
“元靓,这几个月我们就不见,不会跟别人说,就,”丁憩顿了下,“好好想想,如果我哪方面让你误会,我真的很抱歉,除了我,你喜欢谁都行。”
雨充盈着整个街道,那是她的泪。
骄傲恣意如他,居然鞠躬道歉。
他居然也会……愧疚。
我的喜欢让他很……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