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憩单手撑着下巴,银戒圈隐在暗处,透着莫名危险意味,神情又与刚才不同,眼底全都是荡漾的温柔,右颧骨处抓痕显得那样不符合痞性。
“任何人都不值得你改变。”丁憩习惯性抬起左手,把她垂下来的头发勾到耳后,放弃拿夹子别,炸毛就炸毛。
丁憩叹口气,还是受不了那几根炸毛的头发,把小孩儿头揣在怀里,仔细摁着,不注意还以为要揍人。
元靓推开他的怀抱,咳了两声,捂着嘴巴扭开脑袋,怕传染给他。
丁憩视线上移,落在她红肿耳垂,指尖微抬,擦过她耳廓:“怎么了?”
“没事。”元靓边咳边说。
丁憩垂眸看向她的手背,继而侧过身,戴着银戒圈食指随手拎过桌上摆放的那碗姜汤,捏着边沿递到她唇边。
元靓特别抗拒,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的点着他蜷缩的戒圈指腹。
指腹一阵痒意,丁憩指尖一蜷,随手把碗放到桌上,随意交叉着手,碰到他冰冷的金属表带。
“自己喝。”丁憩彻底把她当自己亲妹,之前别人家的话,觉得她可爱,现在当成自家人觉得她好烦。
喝姜汤而已,搞得跟喝毒药似的。
丁憩靠着棕色皮沙发,并腿坐得规规矩矩,手放在膝盖处,客厅里弥散着松木熏香的淡淡香气,暖风温度将他整个人烘得很热,有些犯困。
“自己玩一会儿,我去洗澡。”丁憩侧眸看向元靓,勾着浅浅的笑。
一双桃花眼明亮清澈,总是带着点深邃,丁憩缓了几秒钟,弓着腰把那个小青瓷碗儿捏在掌心,慢吞吞地喝完剩下的姜汤。
虽说是有些像毒药,但不能表现出来,两眉往眉心蹙了下,抿着唇更紧。
“哥哥,是不是很好喝?”元靓就是要趁他病要他命,抬起食指轻轻点他垂下微微蜷缩的拇指,笑得很奸诈。
“还剩一点。”丁憩特地留一口,把碗贴到她唇边,逼迫她喝。
“哥哥。”元靓往后退了两步,表情十分抗拒。
丁憩没任何表情,把剩下的那口喝掉,拎着那个碗就去厨房,拿了一个新杯子,把刚刚温好的热牛奶倒杯里,给小孩儿带过去。
元靓两手捧着热牛奶,乖乖地喝。
丁憩看着小孩儿嘴边上挂了一圈白胡须,原本厌烦的情绪也就压下去,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像拍皮球一样。
元靓又往后退了退,目送着丁憩离开,喝了口装了蜂蜜的牛奶。
“小靓,小憩怎么认识你的?真是奇怪,比对丁妍都好。”罗筱闵给小朋友喂个奶油草莓,和蔼可亲地搂着她。
“他是我哥朋友。”元靓觉得丁憩应该跟父母说了自己的事情。
“哪个朋友啊?”罗筱闵拿着纸巾擦了擦唇角的白色奶液。
“程云谏。”元靓突然觉得丁憩谁也没告诉,只是偷偷护着。
“不认识,下次把你哥哥也带家里玩。”罗筱闵皱了下眉,又开始用金属敲壳器给元靓锤核桃。
元靓点点头。
“妈。”有个极其疲惫的女声。
“小妍回来啦?”罗筱闵连忙起身去门口看,扶着自己女儿的胳膊,着急忙慌的捧着她的脸查看情况。
“还知道回来。”丁将帷呷了一口热茶,阴阳怪气。
“我回房间。”丁妍脸色苍白,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往门那边走。
元靓扭过头偷偷地看,见她一直捂着肚子,应该是受伤了,作为个外人,也不好问一些什么。
“小靓,你给小憩把茶几上的烟给送过去。”丁将帷看到桌子上剩下的半包烟,想着支开小朋友处理家事。
元靓立马理解,攥住那包烟就按着原路回他房间,探着头看了一圈儿都没有,应该在洗澡。
元靓靠在门边上,敲了两下,“哥哥,你要烟吗?”
“不用。”丁憩连忙拒绝。
元靓想着他应该是不好意思,回想自己爸爸每次在洗澡时抽烟都点不着,特体贴地走了两步,拿起金属打火机,随意滚动轮盘,青紫色火苗蹿出来。
元靓将烟凑过去,火星瞬间燃到了烟头,忽明忽灭,像是水母在海底往上涌,太阳折射的那般耀眼。
突然那烟好像要灭,元靓看到烟头那块被姜汤沾染了些,点不着,便食指中指夹着那个烟,鬼使神差地戳到自己嘴巴。
元靓轻吸一口,差点把肺都给呛出来,颗粒感的烟顺着支气管直到肺里,特别清晰的线路感。
“干嘛呢?”丁憩有些着急,但是头发才刚沾着水,侧过身往架子上那边看,这才记得原先的沐浴露被扔了,保姆还忘记买。
丁憩看着那粉嫩的沐浴露罐,做了好大的心理挣扎,给自己的脑壳和身上分别抹了橘子味和白桃味的洗发膏和沐浴露,浑身一股砸碎水果罐头的味道。
丁憩迅速抹开,眉头都没松开过,淋了把水洗干净就穿上睡衣出去。
元靓蹲在洗手间门前,手上还夹着一根烟,嘴巴里还冒刚刚吸一口的烟。
丁憩看着前方,没注意脚下一,一脚踢到她屁股,整个人一愣,见到那个往上飘的烟,都傻眼了。
元靓被踢到屁股,抬眸特天真。
丁憩心里的愧疚感陡然上升,自己把小孩儿给带坏了,她居然在抽烟。
丁憩蹲地上一把给小孩儿拎起来,拦着腰就扔沙发上,自己蹲在地上,扶好她开始教育。
“元靓,跟谁学的?别说跟我。”
元靓被扔沙发,人傻了,好一会说不出来,半个字儿就听着他的批评声。
“才几岁啊?”丁憩扶着她胳膊上认真说道。
元靓依旧呆滞,不知道该回什么。
“小孩儿怎么不学好?”丁憩皱着眉头,刚刚的怒火被小孩儿几滴眼泪给浇灭,连忙用拇指指腹给小孩擦眼泪。
元靓委屈到不行,刚刚一直呆滞,烟都燃尽了,等烫到手才甩开,手上有被炙烤的灼伤感,可是心里则是被责怪的委屈蔓延开来。
丁憩低垂着眼睫毛,冥色的房间只有几盏壁灯,元靓有些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可能是眼泪模糊了眼球,也可能是他眼里太过深暗。
顷刻,丁憩轻笑一声,胸腔微微振动,“没怪你,下次不准这样了。”
“我不是抽烟,刚刚给你点的,我被呛得很难受。”元靓哽咽着,眼泪一粒一粒地往下掉,砸到丁憩手背上。
丁憩感到手背滚烫,心里那叫一个愧疚,连忙把小孩搂怀里面轻声哄着。
“哥哥错怪你了。”丁憩轻声说。
“你还踢我屁股。”元靓想到刚刚蹲在门前面,一下子被他踢着屁股。
丁憩勾着唇,闷闷笑了好几声,刚刚确实是自己没看到,一九四的大高个儿,谁注意地上蹲着个小屁孩儿啊。
“你笑什么?”元靓不容易生气,一哄就高兴起来,就算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
“怎么这么可爱啊?”丁憩彻底被小孩萌化了,一个糙汉揉着她的脑袋,心疼得不行。
元靓觉得他在发疯,把他往地上一推,嫌弃地往沙发拐角挪了挪。
丁憩的睡衣用真丝绸做的,坐下时柔软贴肤,褶皱像水藻一样明暗交错地伏着,腰线毕露。
元靓挪开眼神,抬起右手食指已经被烫伤了,红肿得起了个小泡。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丁憩把刚刚打开的手机按熄,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几秒后,起身出去。
元靓手有些痛,肚子里的气也上来了,不想理他,突然鼻腔里冒出橘子和白桃的混合水果香,猛然抬头看到丁憩正跪在沙发边上。
丁憩手上勾着湿纸巾给她擦了下,疼得小孩儿叫了声,蹙着眉有些心疼,又拿着个创口贴,小心翼翼地撕开纸,给她贴成一个圈儿。
丁憩临了还感叹一句,真丑,只不过嘴巴给她的伤口呼了呼气。
元靓强憋着笑气,觉得这个拽王真的还有些可爱,谁都不知道的小可爱。
“不是说小孩儿才用水果味儿?”
元靓灵魂发问。
丁憩顿了下,没说话,气得够呛,转移话题,“再抽烟我就打你了。”
元靓偷偷翻了个白眼,“你不也抽吗?”
“我不抽,以后不准好奇,不学好哥哥可真打你。”丁憩把垃圾团成球扔到垃圾桶里,姿势慵懒地靠沙发上。
“你真的打我吗?”元靓傻傻地问了一句。
丁憩职业使然,“法律上没有涉及家庭暴力罪,不过涉及虐待罪等。”
“……”元靓整个人呆滞。
“构成虐待罪的,应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如果引起被害人重伤、死亡的,处两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丁憩顺嘴就给说出来了。
“就是说你打死我不会偿命?”
元靓顿觉不公平。
丁憩笑了一下,摸摸小傻子的脑瓜子,“哥哥怎么舍得打你呢?”
元靓听到这话特别熟悉,程云谏也是嘴巴里说要打,可是从小到大没打过一次,看来丁憩是把她当成亲妹。
元靓有些欣慰又很难过。
真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