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憩低眸看她,手指在她脸颊揉捏了下,慢条斯理开口:“小呆逼?”
元靓一皱眉,好感瞬间没有。
“我哥来接我吗?”元靓问,两胳膊肘撑着桌子,玩着白瓷汤匙,上面有烫金。
“你哥活着,就行。”丁憩意味不明,起身把靠背上的衣服拎在小臂上,用眼神示意她起来,视线轻描淡写地瞥了元靓一眼。
元靓点点头跟在后面。
“你到哥哥家睡几天。”丁憩侧睨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低眸,看见裙子上挂了根头发,随手从拂下去。
丁憩刚准备收手,看到这小孩惊讶到微微张开嘴巴,指腹忍不住抚摸元靓的脸颊,很轻地顺着眼角往下滑落,最后停在她嘴角边,半天都没有动静。
元靓脸上又发热。
丁憩一皱眉,淡淡开口,“……有死皮。”
“……”元靓都想把自己给捶到地底下,刚刚脑子里不知道在想啥,片刻失神。
“多喝热水。”丁憩摩挲着她脸颊的手指停留了一会儿,漫不经心收回,语言轻描淡写。
渣男语录。
果然男人没个好货。
元靓虽然年纪小,该懂的都懂,反倒是年纪小限制住她,力量不够强大,翅膀不够有力。
“不喝。”元靓赌气,甚至往前多迈了两步,直接超过他往前走。
丁憩顿了几秒,“左转。”
元靓刚刚才右转,只得尴尬地朝左扭过去,甚至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过腔调本来就软,这一哼像是在撒娇似的。
“BB,你系要留低哥哥?”
宝贝,你是要落下哥哥?
丁憩低沉微哑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笑意,薄唇似是不经意往上翘着,也不超过她,就跟在她身后。
元靓突然觉得自己对于粤语没有抵抗能力,谁说都行,只要是粤语,真的很温柔。
元靓顿住,刚准备回头,就听到不可挽回的话。
“小呆逼。”丁憩笑着。
元靓走得更快了,头也不回,坐在车上被安全带捆住,一路都没有说话,想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气氛,只得不停缠着头发玩。
“宝唔好嬲,哥哥错咗。”
宝宝别生气,哥哥错了。
丁憩在等红灯期间,在车里面翻出几盒小点心递过去,又给牛奶插了吸管儿贴到元靓唇边。
“听不懂。”元靓见给了台阶,连忙下来,有时候就得识时务,不然弄得更尴尬,现在两人关系好不容易好些。
“真系好靓呀!”丁憩低声。
真是好漂亮。
元靓只听得懂这个靓,是漂亮。
“眼光不错。”元靓些许自恋。
“我最满意的就是眼睛。”丁憩开着玩笑,可眼底依然淡漠轻漫。
元靓总是逼迫自己不去想他眼底的荒凉,可是有个词,叫,感同身受。
新概念英语课外班的老师说过,在古希腊语中,pain伤痛跟passion激情一样,最大的伤痛,就是激情所在。
元靓害怕,丁憩正在一点点成为她的passion,总有一天,那就是,pain。
喜欢一个人,就要场冒险,有代价的,需要接受不被喜欢的难过。
元靓紧张地攥紧了手中衣料,眼睫颤颤的,抿了抿唇,心脏噗通乱跳。
已经到四合院外边,丁憩突然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黯然,似乎看到什么,指腹慢条斯理的捻动着檀木佛珠。
元靓朝着视线方向看,是那个人。
元靓瞬间精神紧绷。
那人扯出充满挑衅的笑,寸头右侧那道疤都带着狰狞。
丁憩的痞是危险,这人是……罪。
流氓带着巷尾市井小民的粗鄙。
无需讲道理,皆避舍三分。
元靓生理性的厌恶,不可更改。
丁憩撑着方向盘,往她那凑了凑,眼神表情深邃而危险,眉梢敛起,将元靓揽进怀里,侧着脖子,柔声说:“哥哥都在。”
丁憩瞬间沉下脸色,扯出更恐怖的笑,诡异阴森,像是黑夜里绿色的光。
那人姿态傲慢猖獗,“憩爷,好久不见啊?”
丁憩随手从车抽屉里捞起小瓶蓝色墨水,砸在刚刷还贴着警示语的墙上,开出小片蓝色海,又似空中暗沉的蓝。
那人一愣,怯怯地逃了。
元靓下了车,跟在丁憩身后,攥着他的袖口,轻轻摇晃着。
丁憩反手挣脱开,搂上元靓肩膀,目色清淡,低头随意说:“BB,你系喺嗲卖萌吖嘛?”
宝贝,你在卖萌撒娇吗?
元靓听不懂,但是有句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个劲地傻笑。
“笑肌发达?”丁憩右手轻轻捏住元靓脸颊,抬着下巴,仔细看了看。
元靓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每次不知所措时都会被流放太空,那段时间是空白的,是刻意遗忘,总觉得这段时间的自己表现得不好,在自己心里不及格。
元靓失神片刻,愣愣地被拉进四合院,一见到沙发上坐着的那两个人,立马回过神。
他们听着开门声便往这边看。
元靓睫毛眨了眨掩去一抹惊慌,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叔叔阿姨好。”
“小靓来啦?”丁憩母亲罗筱闵笑得很灿烂,光一打上去很年轻,透着红润的肤色,丝毫没有皱纹。
元靓点头,有些紧张,搂着丁憩的腰,将脑袋贴着他的小腹,坚硬地磨着耳廓,隐隐发热。
“小闺女,长高了吧?”丁憩父亲丁将帷问着,两手随意将报纸合上。
“是有些高了。”丁憩掌心靠着她的后脑勺,小心比量了一下。
“嗯。”元靓嗓子里发出有些不清楚的声音。
“爸妈,我带小孩儿先去洗澡,等会儿再过来。”丁憩搂着人往侧走廊上走,顺玻璃小栈道,一路上都是暖气。
“哥哥。”元靓边走边说。
“嗯?”丁憩也不停。
“你会难过吗?”元靓又问。
丁憩默了两秒,像是从来没有提过这个问题似的,“哥哥是大人。”
“你才二十三。”元靓小声说,心里不同意。
“再难过也过了。”丁憩意味有些不明。
“我有些难过的,”元靓想了想,还是想了把想法和盘托出,“我总觉得我是没人要的,正牌哥哥家里很好,这是我偷来的,他的亲妹妹夭折了,我只是捡了个大漏。”
丁憩半弓着腰,两手捧着元靓的脸颊,十分认真地纠正,“不是偷的,小孩儿应得的。”
“就是偷的。”元靓一直觉得。
“BB,哥哥都希望被偷,你嚟偷我,好唔好呀?”
宝贝,哥哥也希望被偷,你来偷我的,好不好啊?
元靓突然觉得他背后的月光沾了雪粒,变得不同寻常的美,是绝色。
元靓刚准备说话,丁憩抬起右手,捏住元靓的嘴巴,一下变成唐老鸭,只是呜呜个不停,两个手也像旱鸭子一样丢进水里乱扑腾,脸颊都憋红了。
丁憩松开手,任着她拍击自己的肚子,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疼,傻子似的。
“小呆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