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憩白卷发笑得时候略微凌乱，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泛着一点猩红，可定睛一看，他浑身依旧散发着戾气，只是现在少了些，加上元靓把他当好人，也不过多注意。
丁憩侧身坐着，有服务生过来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他的脸，但那只捏着红酒杯的手，冷白且骨节分明，暗驳光影闪动，手腕一侧的纹身若隐若现。
他纹身？
之前是没有的。
元靓偷偷瞄着。
丁憩抿了一小口菠萝汁，甚至唇角还带着点汁水，光一打上去，还是有些诱人的。
似乎注意到元靓目光，丁憩唇角勾起，大大方方地往上扬了手，袖扣被拽掉，那白衬衫顺着胳膊往下滑落，有一种自然主义下万物和谐的感觉。
元靓一愣，他怎么纹了个hare。
“你……”元靓欲言又止，觉得应该是自己自作多情，可是好紧张，手掌心沁出一点汗珠。
“你哥自虐，误伤到我。”丁憩淡定地解释，把手收回来，仔细盖住。
“嗯？”元靓依旧不理解。
“丁憩！你才自虐！”程云谏的声音顺着手机爬出来，潮湿且阴暗。
丁憩习惯性地点了支烟，指尖间夹着根烟，嘴唇缓缓吐着白雾，慵懒又随意，身影笼罩在烟雾中，看不明晰。
元靓生理反应直接揪下来，刚要扔到地上踩两脚，才醒过神，一脸尴尬，有什么资格劝他戒烟呢？越界了。
丁憩有些了然的表情，似乎在质问着，你在干嘛呢？
“我就想知道真有那么好吗？”元靓连忙找理由，甚至把那个烟头往自己嘴巴边上凑，只是还没移几厘米，手上的烟就被丢掉了。
火星没入垃圾桶里，失了生机。
“元靓，你在干嘛？”程云谏特别好奇地问出来，仿佛都能想象他眉头一高一低的小丑样，着实将这张脸浪费。
“没干嘛。”元靓怎么可能说。
“怎么学会骗哥哥？”程云谏有些低落，连短短的几个字都带着受伤害。
元靓眼皮往上一翻，“他抽烟，我给他拽掉了。”
“……”程云谏一默，“他……没踢死你？”
元靓没说话。
“给你独一份的待遇。”丁憩嗓音低沉喑哑，尾音透着一丝缱绻。
“……谢谢。”程云谏说的两个字中都带着不情愿。
那头程云谏放下手里打印出的那沓论文，拉长音叹了口气，靠着椅背抱着胳膊，用脚蹬地，把椅子向后推，发出了刺耳的刺啦声。
丁憩见元靓皱了下眉，便把手机挪远了一些。
元靓耳垂热了一瞬，心跳也没来由地用力跳动一瞬，轻轻倚靠着椅背，眉微皱，卷翘的长睫紧促地轻颤抖，注意到有钱少爷的细节。
丁憩掀了掀眼皮，语气淡淡却带着难以描述的压迫感：“发烧了？”
元靓微愣，只是摆头。
“那怎么一见我就熟了？”丁憩上下扫视，又抿口菠萝汁。
“……我热。”元靓憋出两字。
“哦？”丁憩不信，随之，又提唇浅笑，“今天燕兆市……零下六度。”
“……有暖气。”元靓强行解释，脸上的红也随着说话而升温。
丁憩默了两秒，随即轻笑一声，语气低低的，“小孩子说谎话不害怕鼻子变长了？”
元靓下意识摸了下鼻子，确认没有变长，又挪开眼，有些后悔。
那头的程云谏一笑，语气轻缓地叫他，“小孩儿，你鼻子长了没？”
“没。”元靓软声。
“没问你。”程云谏直接说。
所以？
元靓一看丁憩，果然脸色黑了些，翘了翘嘴角，笑容转瞬冷却，手中的酒杯里的菠萝汁被狠狠晃出泡沫。
房间有些诡异的安静。
“你找死。”蓦然，丁憩从沙发上坐直，双眸幽沉地看向手机屏。
元靓又看出隐藏的凌厉。
丁憩怎么会温柔呢？
手段狠辣，想要别人盘子里的小蛋糕，对方不主动给，就算慢一秒，他会直接把整个桌子都掀翻。
甚至，把人踩在地上，教训一番。
少爷，就是跋扈，不可置疑。
丁憩气恼时能清晰地看出他鼻梁挺拔，呼吸急喘着，眉眼冷峭，下颌线清晰明了，垂眸时可以看见浓长睫毛。
他在生什么气？
不知道。
元靓低头，很害怕。
程云谏沉默，“丁憩，憩爷，别气了好不好？哥哥～”
元靓蹙着眉。
“先挂了。”丁憩挂断电话。
过了许久，元靓抠指甲已经难受极了，忍不住问:“哥哥，你怎么了？”
丁憩声息紊乱，带着烦躁，只是深呼吸几秒，强装无所谓，轻笑着，“小青见是不是见到这样的哥哥害怕了？”
“不是，”元靓一顿，“……是很担心你。”
“担心？”丁憩像是没听过，只是玩味地在嘴中流转，像是呷了口茶，滚在唇齿，不依不舍。
元靓不知说什么。
“好久没人担心我了。”丁憩像是自嘲，目光湿润，扭开了。
元靓察觉到他情绪不稳，“那……现在，以后，都有了。”
只是声音抖着。
很害怕。
丁憩点头，无所谓地提起，“刚刚不是怪你哥，就是……就……。”
他不会说道歉话的。
丁憩抬手，捧住元靓脸颊，像是托举一品贵重瓷器，生怕磕着，连一点指纹都不能留下，微蹙着眉，“小青见，嗯……对不起，哥哥给你鞠躬，可以不害怕了吗？”
元靓脸颊被他冰得有些凉，“不用这样的。”
说完，元靓就挣脱开他的手，他有点难过的样子，也不知为什么。
元靓觉得还是弥补一下，便身体微前倾，膝盖抵着丁憩两腿撑开那凳子的边沿，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搭在他脖颈上。
很亲昵，就是和程云谏在一起会有的举动。
元靓已经完全把冒牌哥哥和正牌哥哥放在一起。
加上内心的隐秘情绪。
冒牌货有上位的倾向。
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元靓突然有些愧疚，对程云谏的。
“小青见，怎么这么心软？”丁憩闷笑一声，把她分开，隔了点距离。
元靓不解，看到丁憩恢复原样，原本愧疚不安的小表情一点都没有，就感觉掉进大灰狼的圈套。
“你现在容易情窦初开，一些男的很狡猾，利用小孩儿同情心骗人，就像我刚刚这样，你别犯傻。”
丁憩一副漫不经心样子，“珍爱生命，远离男人。”
元靓恼羞成怒，怕是自我介绍，这么厚颜无耻，起身，握拳暴揍他，次次碰到，手背都疼。
“BB，你莫要心痛。”
一声粤语，直直砸进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