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靓躺在床上感觉这梦境真实到有些可怕了,怎么连话调调都这么相似?
元靓收回手,背过身去,小声咕哝着:“没有撒娇。”
“等会给你买退烧药,右胳膊肘别乱动。”丁憩温柔地说着,眼里装满了这个小孩。
说是没有撒娇可字里行间全都是软,像是灌了好几瓶儿童甜牛奶。
丁憩看着元靓紧张地背过身子,在那搓手背,都搓红了,几个手指头都快被拽掉了。
“嗯~,不想喝药。”元靓枕着白色鹅毛枕头,皱着眉头,满脸都是拒绝。
元靓仍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想得脑壳都疼,一生气两只手拎住被子一角,把头往里面一蒙。
“我等会雨停出去给你买药,别乱跑,跑丢了,我可不再抱你回来了。”丁憩边说边抬起右手轻轻拉下被子,把元靓的脑袋露出来。
元靓满脸委屈样,红着眼睛小声说:“是不是梦?”
“胳膊不疼?”
丁憩坐在床边上有点无奈,抬起左手揉了一下眉头。
元靓顿一两秒仔细回味伤口的疼痛,从没有感觉疼得如此开心,一边红着鼻子,一边从床上快速爬起来,两只手跟孩子似的一下子搂住丁憩的脖子。
“都快二十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男女要保持距离,知道没?”丁憩坐在床边没动也没推开拥抱。
元靓生气似的搂得更紧了,嗅到丁憩身上一股淡淡烟草的味道,压低声音说:“怎么抽烟了?”
“没,答应你了,就没抽过。别抱了啊,再抱你嫂子等会儿会生气的。”丁憩无奈解释,轻轻抬起左手撸开元靓的双手。
元靓像是受到了当头一击,皱着眉头靠在床靠背上,满脸懵。
心里像是灌了冷水一样,寒到底。
元靓满脸不信地问:“啊?啊!”
“我出来也三十了,打算国庆节结婚,嫂子找时间给你认识。”丁憩边说边抬起左手细细给元靓整理额前的碎发。
元靓整个人缩回被子里,猛地一下盖住被子,连呼吸都加速,紧紧闭着眼睛,不断劝服自己是做梦,可是小臂上的疼痛时刻都在提醒她,不是梦。
从未疼得如此难受。
“咚、咚——”
元靓缩在被窝里,抬起头,往门口看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容貌艳丽。脚踩着奶白亮片高跟鞋,穿着一袭冬春棕色大衣,右手挎着个黑色LV小包,右手拎着有些发黄的衣服包装纸袋,欧式大波浪卷棕发,妆容端庄大气。
“你怎么来了?”丁憩立马收回刚刚的笑容,语气也变得寡淡。
“我去店里找你,吕逸晨说你走的时候手机没带。”
女人抬起左手从LV里掏出两部手机,边走边弯腰放到卧室沙发前的茶色玻璃茶几桌面上,又掏出个红塑料袋,里面隐约装着好几个本子。
元靓在丁憩的床上也没有说话,只是觉得气氛很怪异。
那女人叫丁妍,是丁憩养父母亲女儿,跟丁憩一样大,大专的,嫁了个外国供销商。
元靓一直对她没好感,当时丁憩推王劲的时候,她在场,但法庭上一个屁都不放,还指认。
明明瞎子都能看出有问题,但当时也莫名其妙不了了之。
丁妍眼皮往上撑起,随意往床上的元靓看去,勾着得体的笑容,便说:“你是……元靓?”
她怎么知道是我?
元靓内心疑惑了一下,面色如霜,一字不发。
“没事就走吧!”丁憩从刚开始都没有抬过头,一直两手交叉坐在床边,看着房间的棕红木地板。
“哥——”丁妍在看到丁憩瞪了她一眼后紧急收声,继续说:“爸妈他们让你之后回家住。”
丁憩短暂地抬头之后又低头看着地板,勾着古怪的笑容,阴阳怪气地回答:“过年腌的咸鱼盐多,少吃点。”
丁妍转身离开,高跟鞋声在房间回荡。
丁憩往后仰了一下,撑着腰有点难受,叹了一口气后,慢慢站起来,踱步到茶几边上坐下,拿起自己的黑手机,特别不熟练地打了一通电话。
毕竟从里面出来,与世隔绝的,有一种空洞的感觉。
没过几分钟,门口又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长得很朴实,齐耳短发,个子没有那么高,一米六左右。定睛一看,脸上是有雀斑的,没有化妆,一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左唇有虎牙露出,还挺可爱的。
“丁哥,我刚刚去超市买了馄饨皮,还是鲜肉馅的?”李嘉荣气喘吁吁地说着,脚上已经熟练地换了双拖鞋。
李嘉荣突然目光注意到床上的元靓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又迅速恢复过来,抬起左手食指,轻轻点了一下红润嘴唇,表情可爱又好奇地问:“这是谁啊?”
“元靓,人民币的元,靓仔的靓,才十九,今年九月一号满二十,还是个小孩儿。”丁憩鼓捣自己手机,言辞熟练地回答李嘉荣。
随后又抬头看着元靓,浅笑了一下介绍:“小青见,这是李嘉荣,你应该不认识,一个大学的。”
李嘉荣放下自己右手上的竹色编织菜篮子,小跑着就到床边上蹲着,歪脑袋特别好奇地说:“元靓,你怎么哭了?是不喜欢我吗?我现在是他女朋友。”
元靓整个人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透亮的大眼睛,可眼睛也暴露出了难过,两眼泪水不停往下流,连丁憩白色床单已经染深了。
“小孩就爱哭,你先包馄饨吧,刚刚跟你说的东西买了吧?”
丁憩刚刚左手一直托着腰,皱起来的眉毛从没松过,鼓捣手机也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李老头说元靓一直等着。
为什么等,也已知道了。
最不能对不起的人,终究是要对不起。
丁憩强撑着鼻酸,手指尖一直发抖。
“元靓……嗯……怎么在你床上?”李嘉荣笑容有些尴尬,点了下头。
“发烧了,在这睡,明天送回去,你要不放心,可以留下来。”
丁憩脸上也没了笑容,只是语气客气到有些疏远,又踩着拖鞋慢慢往元靓那边挪过去,之前抱她的时候闪到腰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也不是小孩儿重,七年前的老毛病,加上今天下雨,本来就不行。
李嘉荣也没说话了,一边跳一边跑到门口拎着编织菜篮子就往厨房走,刚出了门,脸上装出来的高兴也都没了。
自己在今天丁憩出狱表白,如果没撒谎说那个七年每天都去陪他的人是自己,他肯定不会愧疚答应在一起。
还没三天,先将就,等婚后再发脾气。
李嘉荣深吸一口气后,不断安慰自己,可是难受,他的心全在元靓身上。
从七年前元靓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爱逗她,现在小姑娘长大了,还是宠着她。
李嘉荣有些无力,却又不想放手。
元靓躲在被窝里,捂着嘴偷哭,感觉心被割了一下,还撒了一把盐。
“怎么又哭了啊?”
丁憩有些无奈,伸出两只手轻轻地把元靓脑袋上的被子往下拉,就看到这小孩儿,哭到鼻子红,耳朵红,跟冬天偷偷跑到外面玩雪冻红鼻子的小雪人似的。
元靓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哭一直哭,感觉全世界都欠她一个丁憩。
还不能说出来。
她有什么资格让丁憩不结婚等她。
等一个被大学退学、被父母赶出家门无家可归的人吗?
她又凭什么让丁憩喜欢她?
喜欢一个小孩儿?
“我知道爱哭是小孩子的天性,如果你喜欢,可以当一辈子小孩儿,我养着。”
丁憩没有制止元靓哭泣,只是坐在床边上听她哭,还时不时的用手背给她擦眼泪,小孩鼻涕都弄一手。
元靓就感觉这话怪怪的,什么叫养着?
新婚夫妻带个女儿吗?
过了好久。
“丁哥,馄饨好了,元靓要下来吃饭吗?”李嘉荣围着刚买的粉红色的长围裙,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外,感觉他们才是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元靓同样有些尴尬,抬起左手抹了下眼泪,刚刚哭的时候,丁憩还拿纱布给她包扎伤口。
元靓用左手撑着床,慢慢爬起来,感觉头还是很晕,耳朵烧得很热,心跳失常的快,又瞥了一眼棕红地板,上面放着黑色的拖鞋,元靓往边上挪视线,看到丁憩踩着白板鞋,那这个拖鞋应该是他的。
丁憩坐在床边上,见元靓站起来摇摇晃晃,便站起来,伸出自己的左手递给元靓。
元靓看到丁憩伸出来的手,咬了下唇,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缓解尴尬地说:“你的衣服……有点大。”
“现在有一米七了吧?”丁憩垂眸看着元靓,真像个小混血瓷娃娃,双睫症下睫毛很浓密。
“差不多。”
元靓总感觉这回答有点怪怪的,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没你高。”
更奇怪了!
元靓又添了句:“之后不长了。”
“没说不让你长,我不怕你超过我。”丁憩顺着小孩儿脑回路解释了一下。
元靓刚要解释不是那个意思,就听“我净身高194,你下辈子把激素当饭吃都超不过”,元靓寻思,还跟原来一样,就是喜欢欺负人。
元靓下定决心再也不说话了,怎么说什么错什么。
元靓被丁憩牵着右手上了客厅餐桌,之前来没注意,现在大致了解这间房子的格局。
进门口靠右手边是卧室,左手边是洗手间还有厨房,正对门的客厅里有个靠南面的阳台,房子里空空荡荡,不是黑色就是白色,活像个灵堂。
“丁哥,你坐在哪边?”
李嘉荣坐在桌子右边,也没直说,两只手像小学生似的趴在桌子上,眼里全都是光。
“你坐她那边。”
元靓实在开心不起来,板着个脸坐在桌子左边,脑子沉重,靠椅背上撑着力,两只手垂放在桌下,脖子上像是开了灼灼桃花似的,粉红了一大片,可能在被子里捂出来的。
“我去卫生间。”丁憩转过身的那秒钟瞬间皱了眉毛,腰真的不能用一点劲。
“我家有事,吃完饭就走。”
元靓说这话时没带人称,也不想带任何称呼,低着头没有一点食欲,觉得很不舒服,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
“发烧不能乱走,就在这里住一晚上,让丁哥照顾你,我放心。”李嘉荣喜笑颜开,客气地推辞着,赶紧从位子上站起来给她拿碗和筷子。
护眼灯光微黄的撒在桌上,一白瓷锅的小馄饨撒着葱和香菜,微透明的馄饨皮透着粉红色的肉馅,发出好闻的鲜肉味儿。
这是我一直喜欢的。
元靓压着心中的火,瞥见桌上摆着的两瓶酒后,彻底压不住爆发。
元靓左右摇晃地站起来,伸出左手拿起那个52度750ML的牛栏山出口美二锅头,边说边伸出右手夹个喝水的200ml透明玻璃杯。
酒渐渐灌满杯子。
“我也不多说,第一杯,祝你和丁憩早日成婚。”
元靓眼睛也不眨,直接闷了一杯快溢出来的白酒,咳了一下后又左手按着杯子,右手拿着白酒瓶子,隔空再倒了一杯。
“第二杯,祝你和丁憩早生贵子。”
元靓没喝过酒,只是纯粹感觉酒精难喝,像是喝下了刀子,刺得嗓子疼,装进胃里,火烧了一般。
元靓没犹豫,又装杯酒,如死灰般的眼睛直视李嘉荣,神情淡然,痛快地举起酒杯。
“第三杯,祝你和丁憩……白头偕老。”
刚喝完三杯酒,元靓还保留点意识,大跨步地往门口走,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两只黑拖鞋鞋掉了都不注意。
李嘉荣整个人被惊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丁憩刚在卫生间把元靓洗澡换下来的衣服分类塞进洗衣机里出来,就看到餐桌上只剩下李嘉荣一个人,看到桌子上的白酒,立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他不喝酒,小孩也不爱喝。
丁憩深吸一口气,走到原来元靓坐在椅子上坐下,两手交叉紧紧捏在一起,目光冷淡地直视李嘉荣。
“分手吧。”丁憩没有丝毫犹豫地说,眼神里全都是坚决和不容置疑。
“嗯?”
李嘉荣自欺欺人,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还是觉得难过。
“我的小青见一出现,别人都显得,”
丁憩顿了一下。
“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