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家比大楼里其他任何房间都精致大气。
客厅里摆放着柔软的碎花布艺沙发，立式台灯上罩着带有蕾丝边的灯罩，站在沙发的一旁。
吃饭的地方是古朴方正的大木桌，木桌边围着六七把做工结实的木椅。
落羽嘴上说是来帮忙的。
但她一进客厅就被李奶奶带到了沙发上休息，半点活也不敢让她碰。
宋至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李奶奶失去李成功那个“继承人”后，转换目标，把注意打到了宋至身上——
这小子单往那儿一站，精明气儿就会争先恐后地从他身体里冒出来。
是个可塑之才。
得想办法把他留下来当接班人。
“小伙子，你来厨房帮我打打下手吧。”李奶奶和蔼地拍了拍宋至的后背，看一眼他的脸，夸道，“呦，仔细一看，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咳，李奶奶。我厨艺不好。”宋至一脸为难。
他说的是实话，同时也是在婉拒。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躺在沙发上，发发呆什么的。
李奶奶半点听不进他的话。
“别害羞，走走走。”她强硬地拉着宋至的手，将人往厨房的方向带。
这时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了。
宋至羡慕地瞥了落羽一眼，无可奈何地走向厨房。他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去勾搭一个NPC比较好……
有点困难。
不，是太困难了。
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临到厨房门口，宋至又羡慕地看了落羽一眼。
落羽被宋至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现在知道怕了，怎么，又不是她强迫他过来的。不过让宋至下厨房……
落羽看了李奶奶一眼——
这NPC还真是个鬼才。
宋至进入厨房，李萌萌被换了下来。隔着一道厨房门，看不清里面在做什么，但能隐隐约约地闻到血腥味。
李萌萌头发乱似鸡窝，表情很臭地抱怨：“真是的，被抓住了还那么横，还不如李成功呢……”
“烦死了。”
她用手挠了挠头发，目光在置物台上寻找梳子。
这时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萌萌，过来过来，姐姐帮你辅导作业……”
声音矫揉造作，像个半吊子的女妖怪。
还辅导她写作业，写个狗屁作业。
李萌萌一听见“作业”这两个字就想到落羽，一想到落羽就来气。
等等，落羽？
李萌萌瞪了沙发一眼，转过头去。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瞪了沙发一眼。
……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沙发上坐着的人就是那个坏女人落羽啊？
奶奶，她好害怕。
落羽不装了，对李萌萌命令地招招手：“过来。”
唤狗呢？
李萌萌心中不爽，但还是听话地走到了落羽身边。
落羽开门见山：“你爷爷呢？”
李萌萌瞪着眼睛反问：“不是说辅导作业吗？”
“我没说过。”落羽否认，接着又问了一遍，“你爷爷呢？”同时不忘威胁，“再瞪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李萌萌一抖：“爷爷在卧室。”
“不错。”落羽赞许地点点头，继续问道，“所以你们是把他拼起来了？”
李萌萌搬来小板凳，坐下。
她答道：“奶奶把爷爷缝起来了，奶奶针线活很好，她把爷爷缝的很好看。”
但还是有些恶心。
奶奶是把爷爷洗干净以后才缝的，洗干净的爷爷也很臭，还会不住地向外淌脓水，恶心。
李萌萌不喜欢爷爷。
落羽敏锐地察觉到了李萌萌的小心思，诱导地询问：“萌萌不喜欢爷爷吗？”
“不喜欢。”李萌萌答得很干脆。
她还解释道：“爷爷臭，爷爷坏。萌萌不喜欢爷爷，奶奶也不喜欢爷爷。”
但是奶奶喜欢看爷爷痛苦的样子。
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让人把爷爷送过来。
落羽眼睛微眯，继续套话：“你们为什么讨厌爷爷呢？告诉姐姐好不好呀？”
“当然是因为……”李萌萌话说一半，警惕起来，她狐疑地瞥一眼落羽，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落羽往后一靠，冷脸凶道：“说！”
“呜，我说就是了，凶什么。”李萌萌从椅子上蹭地站起来，想跑又不敢，只得老实交代，“因为爷爷坏，爷爷把我们丢下了……”
李萌萌本来只想随便敷衍落羽几句，可是说着说着，旧日的记忆逐渐浮现出来，伴随着那痛苦的情感一起，让她停不下内心的倾诉欲。
她甚至真情实感地哭了起来。
不像先前那样蛮横，而是安安静静的，让人看了有几分心疼。
落羽从李萌萌口中将幸福大楼的故事听了个七七八八。
说是某天深夜，楼里突然燃起了大火。
作为老旧小区的幸福大楼，楼道里堆满杂物，又缺乏相应的防火器械，火势很快就从某一层蔓延至整栋大楼。
李萌萌半夜被奶奶喊醒，睁眼就看见窗外的满天红光。
他们一家人开始逃命——萌萌算是留守儿童，她的爸爸妈妈都在外地打工，留她在老矿区的爷爷奶奶家生活。
所以火灾的那天，李萌萌身边只有李爷爷和李奶奶两人。
爷爷在前面开路，奶奶则抱着她跟在后面。
他们家住在二楼，本来是很有希望跑下楼逃离火灾的，可是在路上，断裂的扶手木忽然砸落下来，挡在了爷爷奶奶之间。
火焰汹涌。
楼下的大门已隐约可见。
李爷爷完全有时间清理掉燃烧的木屑，带着老伴和孙女一起出去。
但是他看着木头上凶猛燃烧的大火，感受着空气中灼人的热度，口唇焦干，带着焦糊味的气体仿佛下一秒就会令人窒息——
李爷爷退缩了。
他抛下了亲人，一个人夺路而逃。
后来李爷爷成为那场火灾唯一的幸存者，大楼里的其他住户，要么是没能成功跑下楼，要么是从睡梦中醒来时，火已经烧到了眼前。
“爷爷……坏……爷爷不疼萌萌了……”
李萌萌哽咽着，哭的一抽一抽的。
落羽好心地撕了截儿茶几上的卫生纸，不算温柔地帮李萌萌擦拭脸上的泪水——
小孩子真好骗，稍微吓吓就什么话都说。
唉，哭成这样，她都有些愧疚了。
李萌萌却凶巴巴地拍开落羽的手，本性暴露：“你会不会擦啊，我都脸疼死了。”
落羽脸色一黑，把纸巾丢进垃圾桶。
算了吧，小孩子真讨厌。
“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房子都颤了几颤。
厨房的门不堪重负地裂出几条缝隙，接着门被打开，宋至被一脚踹了出来。
“给我滚出去，不许再进厨房！”李奶奶的怒吼苍老而有力。
“咳、咳咳咳。”
宋至呛得咳嗽了几声，从地上爬起来，掏出手帕擦了擦他那副沾满焦灰的眼镜。
他的脸是乌黑的，发型也有些爆炸。
落羽一言难尽地盯着他，后者笑笑，沉稳地解释：“微波炉爆炸了，不是我的原因，是它本来就该坏了。”
其实可以不用加上后半句话。
加上了，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对了，可以确定椿哥他们已经死了。”宋至又道，“他们是李奶奶今天的主要食材。”
他指指厨房：“一半红烧，一半水煮。”
“李奶奶还扣了一部分用来熬汤，她说骨头汤最有营养了，是大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