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大楼里的其他住户陆陆续续来到李奶奶家。
最早拜访的是楼下的门卫大爷。
他来时满脸雀跃，还给李奶奶带来了伴手礼。
“小姑娘你也来啦。”门卫大爷乐呵呵地同落羽打招呼，但很快又把注意放在了李萌萌身上，“来，萌萌。爷爷给你带了糖吃。”
“哇，我最喜欢爷爷啦。”
宋至问落羽：“你连门卫大爷也认识？”
落羽答非所问：“门卫大爷喜欢李奶奶，据说暗恋了很多年。”
门卫大爷老脸一红，疯狂咳嗽。
第二个拜访者是五楼的葛大爷，葛大爷话很少，进了客厅就跑到椅子上坐着，什么话都不说，就光在那喝茶。
再之后一楼的蔡杰贼头贼脑地敲响了203的房门。
他看见宋至，一惊。
看见落羽，又是一惊。
看见拎着菜刀从厨房出来的李奶奶，更是惊吓地绷直了身子。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最后蔡杰灰溜溜地找了个角落坐下，下水道的老鼠一般。
十二点过五分，李奶奶摆满一桌子的菜。
陆卫国拖着他虚弱的身体，病殃殃地来到了203。他昨夜回家后心灰意冷，意志消沉，只想一死了之。
后来又清醒过来，简单处理了腹部的伤口，往床上一躺，睡了个天昏地暗。
陆卫国上午十二点才睡醒，一睡醒就听到游戏提示他前往李奶奶家吃饭。
时间紧迫，他也来不及谨慎。
套上大裤衩就吭哧吭哧往楼下203跑。
开门的是宋至。
宋至没多大反应，只淡淡说一句“进来吧”，倒是陆卫国见了他，立即满脸惭愧，点头哈腰。
一会儿说“抱歉昨晚吵到您了。”
一会儿说“我家有祖传去黑眼圈的秘方。”
一会儿又忽然神色大恸，悲伤地念叨“我真不是人啊”。
宋至烦不胜烦，凶他：“闭嘴，再吵杀了你。”
陆卫国悻悻闭嘴，把自己蜷在椅子上，畏畏缩缩，头也不敢抬。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
李奶奶言笑晏晏地在每个人面前摆上了碗筷，还特意准备了一瓶白酒和一瓶果汁。
“耶呼，喝果汁喽！”李萌萌大喜。
李奶奶却瞪她一眼：“别闹，去把你爷爷喊出来。”
玩家们坐在一处，上了年纪的NPC原住民坐在另一端。李萌萌撅了撅嘴，从椅子上跳下来，去喊她的爷爷。
几分钟后，所有玩家都看见李爷爷是如何颤颤巍巍，一步三倒地挪到客厅。
他活像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面部残缺没一块完好的皮肉，身上缀满了粗黑的缝纫线，断口处还在源源不断散发恶臭。
“倒尽胃口。”门卫大爷冷哼一声，说出众玩家的心声。
爷爷被请到了李奶奶边上。
他咧开嘴，口涎直滴，露出焦黑的牙齿。
“那我们就开始吧。”李奶奶笑意温柔，青春好像再一次在她脸上焕发光彩。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却陡然变成冷调的淡青色，镀在桌子上，衬的那像是一个阴森的灵堂。
“来，先喝汤。”
李奶奶殷勤地给每一位客人盛了碗热汤，按她的话来说，这是“舒舒肠子，增强食欲”。
落羽也被分到了一碗汤。
汤里有几片青菜叶，上层浮着一簇簇黄色的油脂，闻着又很清甜。
李萌萌喝的是饮料。
其余几名NPC都端起汤碗一饮而尽，喝完还咂咂嘴，夸一句“真香”。
知道煮汤原材料的落羽不由脸色一变，胃里一阵翻涌。
“来，你们几个年轻人快喝呀。”李奶奶劝道。
她慈祥笑着，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陆卫国最先端起汤碗，一饮而尽，所有人都看着那碗热汤顺着他的衣襟淅沥沥淌下来。
这小子把一碗汤全撒在衣服上，还装模装样地一擦嘴：“好喝，再来一碗。”
李奶奶面色阴沉。
但她没说什么，也没帮陆卫国再盛一碗。
边上的蔡杰有样学样，也端起碗准备往衣服上撒。
李奶奶怎会让自己被戏耍第二次，她幽幽看了蔡杰一眼，提醒道：“小伙子，这是熬了一个上午的骨汤，一滴也不能浪费……”
蔡杰端碗的手一抖。
看来是不得不喝了，喝就喝，死不死还不一定呢。
落羽转头看向蔡杰，微笑：“是你椿哥的骨头熬的，你尝尝看，是不是熟悉的味道。”
蔡杰一愣，手抖得更厉害了。
怎么、怎么可能？
椿哥不是离开游戏了吗。
椿哥他，应该是离开游戏了吧……
几滴汤从瓷碗里洒落，李奶奶眼睛一眯，脸上绽出一个怪笑。
“你看看桌上的菜。”宋至补刀，“难道不觉得熟悉吗？”
看什么？
能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心中这样想，蔡杰还是忍不住把视线移向饭桌上热气腾腾的菜。
大半都是荤菜——小炒肉，红烧排骨，蒜泥白肉……
不对，那肉皮上怎么会有……
蔡杰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汤碗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顿时变得四分五裂。
“我不是说过不能浪费吗？”李奶奶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没有眼白的全黑，和她的孙女李萌萌一样。
她拍了拍被粗糙缝合起来的老伴儿，说：“老头子，那个不珍惜粮食的年轻人，就交给你了。”
“啊，啊啊……”李爷爷没有舌头，但他还是兴奋地嘿嘿直笑。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也不看路，撞过饭桌径直向蔡杰抓去。
另一边，蔡杰已经被楼里的两个大爷抓住了胳膊，死死按在饭桌上。
他挣扎着，饭桌变得一片狼藉。
李爷爷蹒跚来到蔡杰身边，嘴巴豁然裂开如盆那样大，一口便将蔡杰的脑袋吞了下去。
蔡杰叫骂着、怒吼着，他的声音被蒙在李爷爷的嘴里，传出来只剩下模糊的只言片语。
最后连只言片语也消失了。
客厅里只剩下头骨碎裂的嘎吱声和李爷爷满足的咀嚼声。
蔡杰邻座的陆卫国受惊不小，从椅子上滑落而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约莫二十分钟后，蔡杰被吃干抹净，只留下一滩鲜血。
李爷爷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吵不闹，乖巧无比。
这些人类可真弱啊。
而且，小楚哥哥今天不在。
李萌萌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坏心思冒了出来。
“小落姐姐，你也喝汤啊？”她劝道，“不喝汤的话，爷爷也会觉得你浪费哦。”
李奶奶没有阻止李萌萌。
李爷爷也在听见这话后，扭转脑袋，直直地盯住了落羽。
他们忽然都意识到，楚河今天没有陪在落羽身边，而落羽失去了庇护——
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介凡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