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深深吸口气。
好香!
金淮渊轻笑,弯腰拿一个竹碗,为她倒满。
“我看了些奶酒的酿造方法,最初装马奶时,是用的木桶或皮囊,想来,你们喝酒用的器皿也是相关的木质。”
“可大金木碗少见,不知用这竹碗,公主会不会觉得违和?”
江婉沁意外仰头:“殿下连这个都知道?”
金淮渊不语,只看着她。
她垂眸就笑,指尖轻轻点了点竹碗边沿。
“那,竹也是木,哪里违和?”
金淮渊睫毛一垂,弯唇。
奶酒醇香。
熟悉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再去拿酒时,手被一道温和的力拦住。
“公主殿下,今日已经喝了很多了。”
江婉沁扭头瞧他。
他眼睛深邃,坐在那里,平展的衣衫上有星星点点的光。
好看的不似真人。
她忍不住多看两眼,低声没什么准儿的说:“最后一碗。”
“好。”
说罢,他松了力,她如愿拿了酒,一晃,明显轻了。
倒满后,她抬手就要喝,可将将挨到嘴唇时,她动作一顿。
垂眼,似是舍不得,抿着喝。
金淮渊在旁看她,唇角忍不住翘起个弧度,下一秒就见她侧头。
“要不你当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夜才刚刚开始,她不想这就是最后一碗酒哇!
金淮渊笑出声:“不行。”
“可我真的好久没喝过它了。”她眨巴着大眼睛。
金淮渊不答。
她眉耷拉下去,忽然视线扫过什么,瞬间勾唇,飞快一探手,就拿起了桌上闲置的空竹碗,拿皮囊,倒酒,这一套动作极为利索。
然后当着他的面,把本来倒满的酒碗放下,轻轻一笑。
“殿下,最后一碗就最后一碗。”
“但那个才是。”她下巴一抬示意桌上那碗,笑得张扬,语调娇媚:“所以现在我手上的呀,它可以无限续杯。”
金淮渊挑眉。
她弯起眼睛笑,飞快喝一大口,冲他歪头:“殿下,这么好的酒,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喝呢。”
“你也尝尝,好吗?”
金淮渊目起波澜。
什么叫女子的要求很难拒绝,他今日是体会到了。
江婉沁笑得愉悦。
于是,皮囊是真的到了底,多一点儿都没有了。
她眯着眼睛仰头。
漆黑的天星星特别显眼,一闪一闪,好漂亮。
喝了个尽兴,她心情很好,偏头看金淮渊。
如美玉一般,如琢如磨的男子面上染了朦胧的颜色,香甜的酒气让他整个人蒙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下意识出现在脑海的就是……真好看。
而在他眼中,她脸颊微红,似涂了胭脂,双手交叠着趴在桌子上,平日里妩媚的美人儿,此刻呆萌得要命!
红唇一张一合,她轻轻在唤:“金淮渊。”
瞬时间,所有的伪装土崩瓦解。
他抬眸看她,指尖猛地紧收,黑眸第一次现出浓重的爱欲。
想她是他的。
想她眼里有他。
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他喉结滚动好几下,才沉沉地应她:“嗯,我在。”
听见回应,她笑了。
似全然未觉危险,她还凑近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他。
并情不自禁道:“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啊。”
“鼻子,嘴唇……都这样精致。”
白皙的小手忍不住想去摸一摸这样漂亮的五官。
他感受到她的意图,倏地抬眼。
没有任何阻拦。
江婉沁也慢慢抬眼。
当指尖触到鼻尖温热的皮肤,两个人同时颤了一下。
金淮渊眸子黑得不像话,心跳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
过分热烈,又极致压抑着……对她的妄想。
江婉沁垂眼,指尖轻轻滑动。
她往下一点,他呼吸就轻一分。
没去看他的眼睛,她近乎专注地描绘他,直到……她的指尖将将挨到他的唇珠。
金淮渊忍不住开口,声音沉到低哑。
“公主。”
“停下。”
江婉沁抬眼。
自然微扬的眼尾缱绻勾人,这样的动作将她的妩媚发挥了个十成十。
她声音也低低的。
“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你好看得不像话,没别的意思。”
“殿下,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纵容我吗?”
“不是。”金淮渊显然没想到她这样说,忙否认。
“那是什么?”
她眨眨眼,纯澈又不依不饶。
金淮渊一顿,颇有些难招架,唇边自然勾起的弧度也抿直了。
她的眸光有着他完全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他垂眼:“我是个男子。公主,你不该和我这样亲昵。”
“那你带我来这里喝酒,不也亲昵?”她极快地反问。
金淮渊:“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江婉沁抿唇笑,眼神有些朦胧,似是醉了。
“殿下,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金淮渊眼皮猛地一颤。
胸腔中心脏跳跃的速度瞬间飙升!
按捺的心意被戳破,他忍不住抬眸去看她,唇紧紧抿着,有一瞬想要承认。
然而下一刻,宛如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
她朦胧的眼睛似有清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你别喜欢我。”
金淮渊心重重一沉。
喉结滚动了下,他眸中卷起沉沉风暴,开口欲言,不料,她的指尖在下一秒轻轻落到他唇上。
“你知道的,我要走的。”
她声音低低的。
“其实,你今天带我喝奶酒,也是在告诉我,有你撑腰,距离我回去已经不远了,对不对?”
金淮渊抬眸看她。
唇上她的指尖微凉,他极力压抑自己,才僵住一动也没动。
唇上感受到的微弱力道能让他感觉到她的情绪。
她阻住他说话,就没再动作。
奶酒的香气萦绕在身边,这样静静的谁也没动,视线就慢慢交织到一起。
对视的那一刻,江婉沁肩头一软,一下软倒在桌上,抵着他唇的指尖也落了下来。
金淮渊慌了一瞬,下坠的心都随之一停,细察后才放心。
她只是有点脱力。
低低的声音有点儿闷,没力气,她索性趴在桌子上。
“你不回答,就是对。”
她自顾自说着,声音又轻又柔。
金淮渊看向她,开窍之后,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在诱他下沉。
她方才的话在他脑海中不停转圈,每一次都带来极速下坠的痛。
眸中沉积着散不开的风暴,他没忍住开口。
“我想问你。”
“为什么说别喜欢你?”
江婉沁一顿,抬头看他。
给出的理由出奇认真。
“大金离草原千里,我走了以后,我们隔那么远,你没办法坚持喜欢我的。”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给她撑腰,她对他有好感,还没深陷。
说完,也丝毫不给金淮渊说话的机会,揉揉额头,好像难受一样,“我……”
他果然先关注她的状况,蹙眉询问。
然后……
欲盖弥彰一般,她不看他,低声道:“没事儿,我喝醉了就头疼,刚刚、刚刚做了什么也都不记得了。”
金淮渊:“不记得?”
江婉沁心虚地眨眨眼,刚好困意上涌,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朦朦胧胧,含糊应了声。
顿了会儿才抬头看他,“好困,你带我回去。”
金淮渊对上她的眼睛,良久才应:
“好。”
……
她走起路来歪歪扭扭,他跟在她身后,唇抿得平直,手紧攥着,几次都因她的危险平衡抬起又放。
终是忍不住,他走上前。
“公主,地面不平,这样回去太累了,你愿不愿意尝试更轻松的方法?”
江婉沁歪头,晃晃悠悠的显得有点懵,“什么?”
他不说话,深邃又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等她一个答复。
她眨下眼,轻声道:“我愿意?”
金淮渊眸光一暗,垂眼。
“公主,冒犯了。”
江婉沁:?
下一秒,腿弯一凉,重心一下消失,她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
发生了什么?
谁在抱她?她被谁抱?
一时间她都懵了神,大眼睛眨了好几下,深觉不可思议。
“你、你……”
“这就是我说的办法。”好听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他将她抱得稳稳的,垂眼认真问:“现在,公主还愿意吗?”
若不愿意的话……
江婉沁抬眸就读懂了他的意思,只觉脸上烧红,方才不醉,现在,是真有点儿醉了。
气氛莫名就暧昧起来,空气似乎都带了温度,热热的。
她飞快眨了眨眼,算了算回去的路,迅速回他:“愿意!你,你快点儿走吧……”
“我好困了。”
声音慢慢细如蚊呐,鸵鸟一般,她戳了戳他的颈侧。
有点儿痒。
金淮渊微微僵了下,心中恍如火山爆发极力克制,面上不动声色:“怎么了?”
江婉沁小声:“我能靠你的肩吗?”
金淮渊一顿。
她忙找补:“我怕掉下来。”
说完就感觉腿弯一紧。
糟!找错理由。
他抱她抱得再稳不过,那么高的个子捞起一个她轻轻松松,怎么可能让她掉下来?
江婉沁忍不住垂脑袋。
金淮渊笑了声,手收紧了,声音如春时清澈的泉水,动听得醉人。
“能。”
“公主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话落,他甚至调整站姿,好方便她倚靠。
江婉沁忍不住偏过头把脸藏起来,靠上他肩窝的那一瞬,她眼睛里的醉意是一点点都没了!
这还如何装醉!
他犯规。
金淮渊轻轻笑了声,眼皮一撩,眸底的情绪竭力压制着,心情有所好转。
天知道听见她那句“你别喜欢我”时,他的心倏地下坠,恍惚有眼中色彩全部消失的感觉。
后来她说她喝醉了,他才救回不断下坠的心。
因为他和她都清楚,奶酒不易醉人。
常喝它的人更难醉。
她又贪杯,那喝酒的熟练劲儿,来大金之前,和这酒定是老相识。
那她的话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是借醉酒说出真心话呢?他眼中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没错,大金距草原千里。
但谁规定,他们要相距千里呢?
……
江婉沁没想到他真给她端来一碗醒酒汤。
严谨点儿来说,不是正儿八经醒酒汤,这叫“预防头疼汤”才对。
她默然几秒,乖乖喝了。
然后,安然闭上眼睛,装得朦朦胧胧,趁他要走时,精准拽住他的衣袖。
“别走……”
【啊啊啊啊来了!经典桥段!!!】系统激动万分,程式化的声音都变调了。
它兴致勃勃:【这我知道!这老梗了!在一本星际爱情故事里面,漂亮的大美人就是用这一招,留住了霸道冷酷的大统领!】
【然后,嘿嘿嘿嘿……】
快乐之后就是哭哭脸,系统啜泣:【我已经做好了被关小黑屋的准备!来吧,让糖来得更猛烈些!】
【我想象力十级丰富!】
江婉沁都被它说得微微不好意思起来。
梗不在老,好用就行呀。
就看金淮渊……
等等,金淮渊在干什么?他怎么不按套路来!?
指尖的衣袖被轻轻抽走,他……走远了!??
下一秒屋里最后的亮光也无了,是远处的烛灯被吹灭。
紧接着是脚步声的走远。
江婉沁:?
她才刚出了一,二三四竟完全没有使出来的空间!!
她装醉那样明显,他该是读得懂她的意思的,那,夜晚无人,不正是倾诉衷肠的好时机?
她错判了他?
忍不住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看见……门也妥帖关好了,他真走了。
“……”
一人一统陷入沉默。
系统陡然出声:【不不不没走!宿主目标在门外呢!他在门外台阶……坐了下来?】
报告到后面,统都疑惑了。
这是干嘛呢?
江婉沁睡不着了。
他不可能不在意她的,难道他有更好的时机?想来想去,她困意完全没了。
直至深夜。
门被轻轻推开,熟悉的气息慢步靠近。
江婉沁反应极快,瞬间装睡,但……他却没有走到她的床榻边。
而是停在几步之遥,安全距离。
且视线也没有看向她,而是背对着,即便她在“沉睡”,也给予她足够的尊重,不僭越。
瞬间,她的思绪捋顺了。
他是大金唯一一个,不是异性王的摄政王。他是皇子,他的母亲是当年名动大金的贵女,一路升到妃位,诞下他后,更是给他最好的教育。
可以说直到他母亲出事前,他都是名副其实的君子端方,帝王心智。
而大金不是苛刻要求女子的国度,即便如今的贵族公子大多纨绔,但若到了成亲那一步,对待他们认定的夫人,他们是绝不会轻慢的。
所以他这样,恰恰说明他认真。
心跳不自觉加快,好像泡在蜜罐里,温热又甜。
她听见他低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