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顺治在云珠的恳求下,松口答应了她:“好,我会陪着你的。”
云珠悄悄盯着他的眼眸,从中看出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她心中顿了顿,然后抿唇道:“好。”
顺治蓦地柔了下来,刚要把她揽入怀中,就听见吴德胜匆匆进来:“皇上,苏嬷嬷说一定要见您一面。”
顺治扭头想拒绝,却被云珠拉住道:“皇上快去吧,我没事的。”
“好吧,我去去就来,若有不适,即刻派人找我。”
顺治对着她细心叮嘱,得到云珠的点头:“好。”
窗外的雨势渐小,苏麻喇姑身上的衣裳也半干了,她站在火炉前烘着手,下一刻就听见脚步声传来,顺治的身影出现在殿内。
他开门见山道:“苏嬷嬷找朕有事?”
苏麻喇姑正色直言:“皇上,并非奴才有事找你,而是太后。”
“皇额娘?她怎么了?”
顺治走到紫檀椅上坐下,苏麻喇姑难得面露不满:“皇上,太后那里你就不打算去解释解释吗?”
“解释?朕要解释什么,这个皇帝朕早就不想做了,她应该早早明白这一点才对。”
顺治端起茶抿了抿,他的态度让苏麻喇姑愈发失望:“皇上你不明白,太后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你坐不坐这个位置,而是担心你这个儿子过得好不好。”
“朕知道,皇额娘待朕是有一腔母爱,可那也抵不过她的母族荣耀,若是朕猜得没错的话,她已经派人去科尔沁部寻了位新的博尔济吉特氏吧。”
顺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麻喇姑顿时尬住了,她努力解释道:
“太后这样做都是为了皇上和大清着想,科尔沁部在蒙古的势力颇深,皇上这样贸贸然废后,与蒙古结恶,岂不是动摇大清根基,有违祖宗教训?”
顺治拨动着扳指,随口道:“对此,朕早有防范,蒙古四十九部落,可不止科尔沁部,朕觉得巴林部和喀尔喀部就不错。”
苏麻喇姑一脸不敢置信:“皇上,科尔沁部可是您的母族啊,您这样做,难道是在报复太后吗?”
太后多么重视科尔沁部,当年甚至不惜抛弃爱情投身权势。
结果这么多年的苦都熬过来了,偏偏老了在自己的儿子这里受尽了冷言冷语,苏麻喇姑心里都在替她抱不平。
“朕以为大清这些年对科尔沁部的优待已经够多了,恐怕先帝也想不到,皇额娘做了太后以来,不仅养大了科尔沁部的胃口,还差点儿把大清拱手相让。”
苏麻喇姑缓缓摇头:“皇上,你误会太后了,虽然科尔沁部的荣耀是她一生的使命,可是她却把你看得比这还重!”
顺治沉默一会儿,对此不作回应,随后道:“嬷嬷,这是朕和皇额娘之间的事,你不必再插手了。”
苏麻喇姑叹道:“奴才从小就伺候太后,说句犯上的话,咱俩几乎亲如姐妹一般,她心里想什么大半奴才都知道。
这回皇上的三道圣旨,道道都没有跟太后商量过,属实是刺痛了她的心,太后嘴上虽然不说,可她有多伤心奴才还是能看出来的。
皇上若是还把她当作皇额娘看待,就去看看她吧,奴才言尽于此,如有冒犯之处,皇上尽管处罚便是,奴才告退。”
她福了福身,扭头就离开了,而原处的顺治则沉默了许久,还是回到内殿陪着云珠用了午膳。
等到午后云珠睡下,他才吩咐吴德胜摆驾慈宁宫。
“皇上驾到——”
太后手里的勺子一顿,继而又拿起来舀粥喝,等顺治走近了,她还是默不作声。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不愿对着他,端着碗转了个方向接着吃,顺治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就再次走到她跟前跪下请安:
“皇额娘万福。”
——嗒
太后干脆把碗放下,转头去看这窗子,尽管透过纸窗什么也瞧不见,她的视线还是紧盯着不放。
苏麻喇姑见此情形又出来劝:“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恩。”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就不再说话。
顺治默默起身,用眼神示意苏麻喇姑先出去。
等她领着宫女们退出梢间,就坐到太后对面榻上,并以硕塞的名义开启话题:
“五哥也该成婚了,既然他身为下一任储君,皇额娘可要替他挑个好的。”
太后眉心微拢,沉声道:“有你这么个前车之鉴,哀家哪还敢再插手婚事,更何况…
哀家到底不是他的生母,等他继位以后,这个大清就再没有哀家说话的地方。”
顺治抿唇道:“五哥他敬重皇额娘如生母,这一点您大可放心。”
太后凉凉地看着他道:“就连亲子都不一定待哀家如生母,如何指望一个外人?”
顺治的话被她三言两语驳回,他也不气恼,接着道:
“儿臣知道皇额娘在气恼儿臣处处瞒着您,但儿臣都是有苦衷的,想必御医也跟您说过了,儿臣的身子被毒毁了根基,几乎是无法恢复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没几日可活…”
太后不愿听见这种丧气话,她皱眉道:“别胡说。”
顺治颔首道:“好,往后的事谁也无法预料,儿臣不愿祖宗基业毁在手里,遍寻整个皇室,唯有五哥能够胜任,等五哥即位后,儿臣便去五台山静修,皇额娘若是想念儿臣了,大可前去探望…”
“你就打算这么扔下额娘了?”
顺治避开她的视线,轻声应道:“额娘,我这前半生过得浑浑噩噩,毫无头绪,直到近日我才想明白,原来我一直想要的只有自由。”和云珠…
“……”
室内气氛变得寂静无比,唯有香炉里飘着几絮檀香,让人的心情变得平静下来。
太后良久才道:“你想要自由,哀家可以给你,不过往后,哀家和你再无半分关系,你自己想清楚吧。”
顺治顿了顿,眼神在她的脸上逡巡,只见太后如菩萨般半垂着眉目,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站起身来,掀开衣摆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求皇额娘成全!”
太后逼回眼里的泪意,别头挥手道:“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