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已过子时,皇都内大街小巷都没了人,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整座城仿佛都沉睡了下来。
文昌公府内,主院的灯却依旧亮着。
“主君,陈家明日就将抵达皇都了。听闻此次卿卿也随着一同来了。她的身子月份还小,又经长途跋涉,路上更没个长辈跟着照顾,不知可否请主君跟陈家提一提,让卿卿这段日子回文昌公府小住几日。”
萍玥夫人没了曾经的美艳风情,这半年多的日子于她而言,别说舒心,怕是有生以来头等的糟心了。
没了那一头秀发,虽说容貌未损,可文昌公到底对她生了几分嫌弃,素日里和各府的宴请往来也都不再让她出面了。
虽说萍玥夫人也明白,自己秀发燎毁,一时半会儿的确不易出现人前,等到过了风头后,再以发包发饰遮掩,也能做到和之前大差不差。
可遭此变故,她到底心中郁结。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朝堂之上风云突变,宿鸢干脆利落要了宿卓的性命。
哪怕文昌公大殿跪着求情,都没从自己亲生女儿手中保下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
她的儿子没了。
萍玥夫人几乎哭坏了嗓子。
她只有宿卓和宿卿两个孩子,生宿卿的时候坏了身子,子嗣上便艰难了。
且如今她已然是上了年龄,再想生育更是不可能了。
她的指望没了。
宿堤行还有别的儿子,可她没了。
好在,经过宿卓一事,宿堤行和太后都发现了,宿鸢眼中不光没有宿家,一有机会,她还会第一个拿宿家开刀。
于是,宿家决定彻底倒向陈家。
这让萍玥夫人重燃了一丝希望。
她还有卿卿这个女儿,如今卿卿腹中有了武毅侯府的长孙,日后若陈家真能问鼎江山。
那这个孩子,便是皇太孙,皇太子,皇帝。
自己还有指望!
宿堤行听到萍玥夫人的话,却狠狠皱起了眉头。
“卿卿是陈家妇,哪有回来住的道理?你让我去跟武毅侯父子提,让我的脸往哪里搁?况且,卿卿肚子里的,是武毅侯的长孙,他们哪里会不重视。妇人言语,日后不要再提了。”
说完,便翻身睡下了。
萍玥夫人熄了灯,枯躺了一夜。
她知道,自己已然上了年岁,不及年轻时那般可人了。
如春缚效果如初,文昌公依旧夜夜与她同眠,可到底心里不及年轻容貌正盛时那般了。
如今,自己又背了个被天火降罚的名声,虽说那日宿堤行也被降罚,可怕是他心中只觉的是受了自己连累。
他哪里会觉得自己有错?
一片漆黑中,萍玥夫人伸手猛地攥紧手中的锦被。
她一定要让卿卿成为未来的皇后,她要成为光明正大的宿家女君,而不只是一个姬妾夫人。
所以此刻,宿堤行绝不能厌弃自己。
如春缚,不妨再大些用量。
已经这么些年了,如今再下一次,再大一些剂量,应该也无碍。
几日后,各地诸侯陆续抵达皇都。
他们在皇都内都有自己的府邸,在短暂修整后,宿鸢在宫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宫宴,邀请各路诸侯入宫。
而此刻的陈执安父子,已经同宿堤行见过了面。
陈宿两家正式达成结盟,互换信物。
而宿堤行也给了陈家一条机密信息。
这条信息,让陈家如获至宝,更对将来的路信心倍增。
也因此,此刻进宫路上的陈执安,难得对宿卿好了些脸色。
“将军为何这般看我?”
宿卿娇羞垂首,心中也颇有些意外。
她虽仰慕陈执安,却也知道,陈执安心中并无她半分位置。
他们两个人的亲昵,只在如春缚的作用下才会产生。
她不甘过,最后却也只能接受。
或许,日子久了便会好了。
可如今,陈执安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她可谓又惊又喜。
难道自己当真这么快盼到了吗?
“之前我总觉得,你比起你那做皇后的阿姊来,总是缺了些什么。如今却觉得,不缺,刚刚好。”
什么祥瑞之女?
一个嫁给了面有残缺之人的祥瑞之女吗?
可笑至极!
耶律云霆瞒了这么多年,若是底下的朝臣知道自己的陛下居然是一个生来便面容有缺之人,他们还会真心效忠吗?
大邺,气数当真是尽了!
听到陈执安提到宿鸢,宿卿脸上快速闪过一丝不快。
不过,她到底已经不是当初被娇养的文昌公府女公子了。
嫁人的这半年多里,她完成了此前十多年都未完成的成长,懂得更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将军这话,到让妾身不知怎么接了。妾身此前,一直都输阿姊半头,可如今,有了将军,有了腹中这个孩子。妾身便觉得,什么都不缺了。”
听到宿卿提到孩子,陈执安的神情微微收敛了半分。
孩子。
阿父说了,如今正是用宿家的时候,这孩子自然是要留着。
而最多不过半年,等到陈家大局已定之时,这孩子和他的阿母,便都可以顺理成章出场意外了。
非自己薄情,可宿家的血脉,绝不能留下来。
要怪,就怪她自己命不好吧。
只可惜,宿卿倒是个床榻之上难得对胃口的美人儿了。
陈执安暗叹一声。
很快,马车到了宫门口。
众人下车步行朝着此次举办宫宴的衍天殿走去。
一路上,陈执安父子的神色微微严肃。
这皇宫,许久未来,不想戒备竟森严了如此之多。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且巡防的每个侍卫的精气神都十分挺拔,与之前应付的架势浑然不同。
这让陈家父子第一次直面了这位宿皇后为整座皇宫带来的改变。
当真是个能力不容小觑的女子。
可惜了。
众人落座之后,自然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应酬交谈。
出乎所有人意料,此次耶律云霆来得极早,人尚到了不过一半,他便出现了。
众人连忙朝其行礼。
只是心中也有疑惑。
以往,耶律云霆作为独揽大权的摄政王,也是宫宴的操办者,一般都是最后才到场的。
如今却来得这么早,难道是为了给宿皇后抬面子?
很快,众人的疑惑被解答了。
耶律云霆落座没多久,外头传来通传声。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帝,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