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不,是利用。”
武毅侯心中,从未把宿家放到平起平坐的地位上。
一个靠着女人起家的家族,家族中的儿郎也并无多么出色之辈,有什么资格同陈家谈联盟。
况且。
“宿卿肚子里如今可是有着陈宿两家血脉的孩子。若真联盟,行初,你觉得这江山日后还会是我们陈家的吗?”
武毅侯谈起宿卿肚子里的孩子,脸上满是冰冷的算计。
陈执安缓缓摇了摇头。
“阿父您说的对。宿卿,绝不可生下这个孩子。否则他日,宿家必定举全族之力推此子上位。那时,我们陈家拼命打下的江山,到最后不过也是落到了他们宿家手上。”
用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来完成权力的篡夺,这是宿家最擅长做的事。
“没错。但此刻,我们要用宿卿来稳住宿家。她的身孕,在此刻可是有大用的。左右怀胎十月,只要最后生不下来就行了。”
宿卿怀着的,是宿家的血脉。
而此刻,这孩子的阿父和大父,正毫不留情算计着母子的性命。
宿卿却还在那里做着他日风光回到皇都的美梦。
“还有两月,便是龙神祭。此次宿鸢力主要大办龙神祭,耶律云霆也未曾反对。到时,各地诸侯都要入皇都参与祭典。那时,我们和宿家,可好好详谈。”
武毅侯低声吩咐道。
“是,儿明白。”
龙神祭,多少年未曾这般大张旗鼓办过了。
武毅侯冷笑一声,他觉得,宿鸢靠着祥瑞之身,这半年光景里得罪了太多的人。
这龙神祭,怕是太平不了。
“太后那边的信,是你让放出去的?”
耶律云霆前些时日消失了两三天,再出现后,虽说看着一切如常,可宿鸢能看出来,他体内的生机又黯淡了一分。
怕是前几日,他又毒发了一次。
像耶律云霆这等先天心脉残缺,又带着胎里从母体继承而来的毒素的体质,最是难解决。
除非凝练重铸,否则不过是等死罢了。
耶律云霆如今已然开始有毒发之症,他又能再强撑多久呢?
“母后失了那些乐师的陪伴,想要给家中多去几封书信解闷也是正常的。萍玥夫人上次天火之中,一头秀发被燎毁大半,如今无法正常入宫拜见,那自然只能靠着书信往来了。本宫一片孝心,仲父自然是理解的吧。”
大邺人最是重视头发,认为头发乃是父母所授,更是天地恩赐。
自出生起,除非遁入空门等特殊原因,否则绝不会剪发。
萍玥夫人的一头秀发更是保养得宜,之前在皇都的贵妇圈子中都是极为出挑的存在。
可如今,她那一头及地的秀发被燎了大半去,剩下的头发不过刚刚及肩。
这让萍玥夫人如何再梳起曾经华美的发髻,如何再出席那些人多的场合?
而除了萍玥夫人,文昌公府也没了合适能入宫拜见的人。
所以一时之间,宫内宫外竟只能靠着书信沟通。
“以你的手腕,为何会在文昌公府隐忍了那么多年?”
耶律云霆是真的好奇。
这些时日她在朝堂之上的手段,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惊叹。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哪里来的那么老辣的平衡手段?
她对不同臣子的态度和手段,连耶律云霆都自愧不如。
最起码,八年的时间,耶律云霆不过是强撑着这摇摇欲坠的江山,大邺不死,却也活不起来。
这其中,固然有耶律云霆认为自己乃是将死之人所若有若无的消极,可耶律云霆自认为,他没有宿鸢那般的胆魄和狠辣。
那不是能培养出来的。
而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和天赋。
她的狠辣,在于揣度人心的尖锐和精准。
再狡猾的狐狸,她都能猜透他的真正目的,而后抓住七寸,让其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隐忍?不,那不是隐忍,若没有之前文昌公府的冷待,仲父,你会选我为宗淮的皇后吗?”
不会。
这是必定的答案。
一个被宿家放弃甚至同宿家反目成仇的女儿,和一个宿家看重并且全族支持的女儿。
在外界看来,自然后者最好。
可在耶律云霆看来,是前者最好。
“宿家,你要开刀了?你不怕背负千古骂名?宿卓的死,已经让许多人将你视如蛇蝎了。宿堤行是你的生父,若你当真族灭宿家,怕是那些敬你如神明的百姓,都会颇有微词了。”
弑父,这可是大不孝。
“仲父你在说什么呢?宿家勾结武毅侯府,妄图颠覆大邺江山。即便真得了什么报应,那也是天罚,是神惩。同本宫,又有何干系?难不成,百姓还会觉得神明有错吗?”
宿鸢觉得,神明的名头着实好用得很。
她不信神。
修行之人,笃定的,便是自己才是一切的主宰。
若无此坚定之心,将一切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灵,那么修行之路注定走不通。
可此刻利用其神明,她又毫不手软。
耶律云霆知道,面前这个女子藏了太多的秘密。
甚至于,一向不笃信神明之说的他,也曾怀疑过宿鸢是否真的乃是神灵在人间的降身。
不过,此刻他认真看向了宿鸢。
“你不信神,甚至于,你鄙夷神灵。”
一个真正敬畏神明之人,绝不会说出刚刚那般的话。
“我不信神,因为,我只信仰自己!”
宿鸢直直看了回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
良久后,耶律云霆垂下了眸子。
“龙神祭,你若真能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你我之间的合作,我应下了。”
耶律云霆会用自己的皇室正统之名和手中所有的人脉,推举宿鸢上位。
而宿鸢要做的,则是保耶律宗淮一生安康。
他不怕宿鸢毁约。
因为一个高傲至此的人,做不出这等事。
况且,他也没选择了。
他死后,谁能护住宗淮呢?
似乎只有宿鸢了。
“仲父放心。我可对心起誓,我在一日,宗淮自然平安富贵一日。这是我的心誓,此生此世,我必不会违诺。”
只有宿鸢知道,她这誓言的郑重。
若违心誓,此后修为便会再无寸进。
于公于私,她都会护住耶律宗淮这一世的。
“好。”
耶律云霆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