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不仅面露惊恐,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些什么。
赵掌门内力精纯,他凝神听了一下那些人的喃喃自语,眼神便一下凌厉了许多。
“我不想杀你的,但你非要告诉掌门我贪污那笔银钱的事,我岂能留你性命!”
“你凭什么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的人都得死!”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喊,没想到会杀了你!”
……
这些人的身份,还有他们口中喃喃自语的那些话,赵掌门近乎窒息地发现,他居然全都能对上号。
那些厄仙崖所犯下的累累血债,如今却都另有真相?!
很快,人群中陆续也有人醒来。
他们开始重复着赵掌门的心路历程。
从惊讶,到震惊,再到麻木。
君朝一直在观星塔上。
看着底下的人面露各种丑陋的姿态。
看着他们心中拼命隐藏的秘密在此无所遁形。
他对宿鸢的手段倒真的是佩服得很了。
言巫,当真是神奇。
镜花水月虽然传得神乎其神,但其实剖析来看,不过是摄魂之术,而且即便自己体质特殊,短短几年便悟透了镜花水月的最高境界,可不依靠厄仙草自由行走。
但镜花水月也只能对最多三人同时施加。
而如今,长留山庄丧仪聚拢来的武林正道,不下近百之数。
且各个都是各门各派一等一的高手。
能够轻易将他们拽入幻境之中,这不是一句武功高深就能解释的了。
这,近乎于神迹。
左穆鼎,是这些人中最后一个苏醒来的。
他清醒过来时,发现所有人都面色复杂盯着他。
其中不少人的脸上还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憎恶和鄙夷之态。
甚至他的亲生儿子左晁都面露惊恐之色。
至于慕兰漪,她早已不自觉地往后退了数步。
慕兰漪惶恐地攥着自己身上的锦衣。
自己,是不是主动跳入了一个火坑之中?
而所有人目光中心的左穆鼎却十分平静。
想到自己刚刚在幻境中所经历的,那些被自己杀害之人前来追魂索命的场景,左穆鼎微微一笑。
“诸位看着我做什么?”
言语之淡然,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左穆鼎,你居然真的曾是厄仙崖的弟子。这些年来,厄仙崖在中原武林所行的所谓恶事,是不是都是你挑拨栽赃的?”
刚刚还义愤填膺讨伐厄仙崖的人,此刻却都调转枪口对准了左穆鼎。
他们中不少人并不是出自正义,只是因为,不得不如此。
刚刚陷入幻境的那一幕,实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和预测。
但无论如何,他们瞬间达成了一个共识。
长留山庄唯一留下的这位大小姐,绝不是个好惹的人。
之前众人或半信半疑,或直接当作民间异闻的言巫之说,在此刻却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低头了。
武功高强,尚双拳难敌四手,但若她真如传说那般言出法随,字字言灵,那便不是能够得罪的了。
而如今,宿鸢摆明了是要替长留山庄洗刷冤屈,要替厄仙崖摘除魔教之名。
既然无法与之作对,那与其站在一边,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
何况。
不少人互相交换了视线。
刚刚几乎所有人都在幻境中看到了当年左穆鼎的背信弃义之举。
左穆鼎,他完了。
作为正道魁首的名声,顷刻崩塌。
而且,联想到昨夜传出的左穆鼎纳了四方宫表小姐为妾的消息,不少人更觉得底气十足。
此刻同众人一起将怒火对准左穆鼎,便能将关注点从自己在幻境中所不由自主吐露出的那些辛密上移开。
左穆鼎他死就死了,但自己的名声可不能出事。
不少人心中都是如此想法。
当所有人枪口一致对准一人时,人群中某些人的瑕疵便不再重要了。
这个被对准的人,当初是厄仙崖,后来是长留山庄,如今,却成了左穆鼎。
“没错,左穆鼎,当年你抛妻弃子,更多方构陷厄仙崖,害得中原武林和厄仙崖因此起了诸多误会,引发了这么多年的争斗。如今,你更无视人伦,行出这许多为人所不耻之举,你还有何颜面成为正道魁首?!”
各种讨伐之声不绝于耳。
浑然忘了,不过半个时辰前,他们还一口一个左宫主叫得亲切。
左穆鼎倒没有被逼到绝境的慌乱和无措。
他似乎永远都是那般沉着冷静。
“诸位一个个脸变得比这戏台上唱戏的戏子都要快,真是让左某看了一场好戏。”
左穆鼎的视线落在众人身后的宿鸢身上。
这是追杀之后,他第一次同宿鸢见面。
曾经熟悉的一张脸,如今却陌生得很。
或许,自己也从没真正了解过宿鸢。
“你比你父亲聪明许多。我将诸多可能都考虑到了,却没想到,你成了这个变数。”
说完,他又瞥了一眼观星塔上的君朝。
“我将你一手养大,不想如今你却成了君家的人。承影,杀你害你的乃是左晁,并非是我左某人。若我愿交出罪魁祸首,你可愿偃旗息鼓,将此事终结于此?”
在这个时刻,他居然还打了一把感情牌。
君朝还未回答,底下左晁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一个可以被随意放弃,可以被随意交出去的物件。
好在,君朝并不想接受左穆鼎的交易。
“左宫主,我姓君,不是承影。”
君朝的回答,简洁而明了。
说着,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一道娇小的身影缓缓从观星塔的门后出现为其斟茶。
是羽裳。
昨夜失踪了的羽裳。
左穆鼎瞬间明白了过来。
昨夜那场闹剧,居然是他一力策划的。
既如此,看来也是无法善了了。
左穆鼎无奈摇了摇头。
“承影,我之前的确十分欣赏你,哪怕如今也是。可惜,你太过执拗,当初身为奉剑却非要求个明白公道,如今更是被所谓仇恨冲昏头脑,良禽择木而栖,可你偏选了一条不归路。”
言巫又如何?
左穆鼎此刻心中依旧十足平静。
言巫也是人,非神灵。
而是人,就抵不过千军万马的碾压。
左穆鼎突然从袖口挥出了一枚信号弹,而后整个人催动全身内力,急退了数丈之远。
“宿鸢,既然你叫了我这么久的伯父,还做了我几月的儿媳。今日伯父就再教你最后一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任何时候,都不要高兴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