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穆鼎十分自信,今日,他会全身而退。
他做了两重的打算。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他在和宿鸢的对峙中占得了上风,他继续做自己的正道魁首,做四方宫风光无两的左宫主。
可厄仙崖的出现到底让他有些担忧。
毕竟,他和厄仙崖之间的积怨可不浅。
他不是没有动过除掉厄仙崖的想法,只是厄仙崖地处西南边陲,周边密林众多,即便自己当初曾经是教中弟子,对进出路线熟悉,但这么多年过去,厄仙崖定也早就修改了进出的机关路线。
厄仙崖手上各种奇诡之术不少,若是真带人冲去西南,怕是很容易全军覆没在了那里。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未曾真对厄仙崖动手。
如今,厄仙崖骤然出现,左穆鼎也有所担心。
他这些年来和漠北部族早已搭上了线。
武林的正道魁首坐久了,他想要的更多了。
他想做能够传承百年的世家家主,想成为载于史册的名臣。
一个正道魁首,如今有人记得,二十年后,三十年后,还会有谁记得?
但载于史册的权臣就不一样了。
千百年后,都会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他的家族,将成为那些世家望族中的一员。
什么琅琊王氏、弘农杨氏,日后,人们也会称赞左姓的氏族。
所以他同漠北私下联络,利用武林正道的身份,为其避开官府的注意,采买并运输武器及管控的食盐、粮草等物。
左穆鼎费尽心力对付宿鸢姐弟,想要光明正大接手长留山庄,也是看中了长留山庄那遍布北地的行镖路线和名声。
届时,得到了长留山庄,以此为掩护,那些粮草铁器将更容易不引人注目运往漠北军营。
所以,今日他所做的第二手准备,便是漠北的兵马埋伏和支持。
长留山庄地处山上,便是出现了什么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官府的人赶来。
且江湖中人争斗,官府一般也是能避则避。
漠北的人早已埋伏好,长留山庄的地下,早就由军中擅长挖地道的士兵挖通,自己费劲心力从南边淘换来的翻天雷早已埋入地下。
瞬间引爆的威力,只要是人,就一定会葬身其中。
什么言巫,什么掌镜,今日都要死在这里!
而自己,身为这场灾祸唯一的幸存者,嘴里只会有一个真相。
宿鸢勾结厄仙崖,从南境边陲带来了轰天雷,妄图借助丧仪,将中原武林精锐一网打尽。
结果,中原武林人士奋起反抗,与之同归于尽。
而自己的爱妾,长子,都死于这场浩劫之中,四方宫的精锐也死伤大半。
不会有人怀疑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
毕竟,虎毒不食子,再如何算计,也会保全自己人。
谁能料到,他的局,从一开始就只保全自己一个人的性命。
左穆鼎的脸上满是疯狂的笑意,没了昔日里温文儒雅的模样。
但很快,他的这份疯狂成了一个笑话。
什么都未发生。
轰天雷的爆炸并未发生,漠北的人也并未出现。
按照约定,漠北的人会围住长留山庄,将侥幸在爆炸中未死之人杀掉。
江湖中的高手,终究也是难扛军中的机关弩箭的漫天箭雨。
可如今,什么都未曾发生。
“伯父,您说的没错。这人啊,的确不能高兴太早。不光不能高兴太早,更不能自视甚高,将自己看得太过要紧。”
左穆鼎瞬间反应了过来。
“你早就知道了?你策反了他们?”
她手握长留山庄,若是以此为依仗去同漠北商谈,漠北难保不会心动。
毕竟,长留山庄手握的这条行镖路线实在太过诱人。
可宿鸢只是轻蔑一笑,似乎对他所说的话觉得十分可笑。
“左穆鼎,走狗做多了,以为谁都同你一般,是叛国走狗之流吗?我父母死于你的手上,也间接等于死于漠北异族的算计之上。你觉得,我会同杀父杀母之人合作?”
漠北看上了长留山庄的行镖路线,宿磐北夫妇变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要么臣服于他们,如左穆鼎一般同其合作。
要么,便难逃一死。
甚至于当初左穆鼎被宿磐北发现了他同漠北私下有往来一事,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试探,似乎都很耐人寻味。
宿鸢口中的走狗二字,却让一向沉稳的左穆鼎出离愤怒。
在厄仙崖的时候,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仿若他是一个靠着搭上君嫣才有了前程的小白脸。
从那时起,他就立誓一定要做出一番功绩。
来日,将所有瞧不起的人悉数踩在脚下。
如今,宿鸢叫他走狗,仿若他又成了扒着漠北摇尾乞怜的可怜虫。
这是左穆鼎最无法忍受的。
“走狗?你躺在你父亲打拼下的功绩之上,连你的亲弟弟都未曾看顾好,宿鸢,你既然如今如此算无遗策,那当初宿秦的死,到底是你未曾察觉,还是你刻意为之?毕竟,有宿秦在,这偌大的长留山庄可落不到你的手上。”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说宿鸢默许了自己对宿秦下手。
这一招极为狠毒,不需有什么真凭实据,便可让宿鸢担了一个心思狠毒的名声。
毕竟,如今宿秦没了,宿鸢成了长留山庄庄主,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宿鸢没有如左穆鼎所设想的那般自辩。
她只是静静看着左穆鼎,仿若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张义安,你幼时家境贫苦,为了前程,你自己逃离家乡辗转到了厄仙崖为外门弟子。你的父母却因为你的失踪,终生自责,郁郁而终。”
“厄仙崖中,你不愿按部就班谋求前程,以花言巧语骗得彼时厄仙崖掌镜之女君嫣欢心,窃取厄仙崖秘药及传承武学,更害得厄仙崖掌镜走火入魔而亡。”
“来到中原后,你面上一副正人君子模样闯下名声,实则假借厄仙崖之名行恶。任何挡了你路的人,抢了你风头的人,都会在不久后被厄仙崖所害。这些年,你手上沾的亡魂,怕是不下千人之数了吧。”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左穆鼎,地府的十八层刑罚,你一点点受着吧。你不会那么轻易死去,你还有三年寿数。这三年,你慢慢熬吧。”
宿鸢以言巫之名,说出了左穆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