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剑派的赵掌门刚从黑暗中回过神来,便立刻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只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十分惊讶。
这里,满是茶田,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绿和浓郁的茶香。
茶农们正飞速收割着一颗颗茶叶嫩芽。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脸上都挂着笑意。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似乎不像是中原人。
赵掌门想上前问些什么,但却发现,那些茶农似乎看不到自己。
他仿若隐形了一般,没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宿鸢所说的话。
难道,这是那妖女使的手段?
只是,她如何会有如此神通?
赵掌门心中有无数疑窦,就在这时, 他看到一辆马车从茶田旁路过。
马车四角之上悬挂着铃铛,跑起来发出甚是好听的响声。
可赵掌门的眼神却死死盯着那马车车门之上的印记。
一条蛇的图腾。
那是,厄仙崖的图腾。
那人是谁?
他几乎下意识迅速跟了上去。
马车跑的并不快,很快,赵掌门跟着马车进了一处山门。
他看着一路走来的蛇形印记,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居然,到了厄仙崖。
可厄仙崖距离长留山庄千里之遥,他为何能够昏迷之间便到了这里。
而且,还成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幽魂一般的人。
赵掌门下意识掐了一下自己,却发现自己能够感觉到疼痛。
他只觉自己彻底反应不过来了。
这到底是自己在做梦?
还是自己疯了?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
上面下来了一个十五六的小丫鬟,梳着双丫髻,十分活泼灵动的样子。
小丫鬟下了马车第一件事,便是转身恭敬伸手搀扶自家主子。
一只柔软纤细的手轻轻搭了上去。
接着,一位身着紫袍的年轻女子露出了面容。
那女子面若桃花,俏丽动人,若无特殊情况,当是位难得的美人儿。
可惜,左边面颊之上那三指肚大小的红斑,直接破坏了这份美。
如同白璧微瑕,让人遗憾。
“嫣儿。”
一旁传来的一道声音,让赵掌门也不自觉将视线转向了那处。
而后,他浑身一僵。
眼前这人,眼前这人,他不就是左穆鼎吗?!
只是,眼前的左穆鼎看起来明显年轻了许多,一身异族的打扮,头上还带着银饰,一双眼睛中满是爱意情浓,正专注盯着眼前的女子,丝毫看不出日后四方宫宫主的威仪。
被唤作嫣儿的女子握住了左穆鼎的手,低头有些娇羞道,“义安,今日我去山下看了那位有名的巫医,可巫医说,我脸上的红斑怕是不好去除,可能,我没办法以最美的样子嫁给你了。”
义安。
这个称呼,让赵掌门立刻想起了宿鸢所说的话。
厄仙崖的外门弟子,差点被招婿入门继承了整个厄仙崖的张义安。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诬陷,可如今眼前的一切,似乎却在告诉他。
宿鸢说得没错。
他们自诩名门正派,却似乎从来都没看清楚过左穆鼎的真面目。
左穆鼎在还是张义安的时候,居然真的曾经要娶一位出身厄仙崖的女子。
左穆鼎立刻摇了摇头。
“嫣儿,我说了,你脸上的红印很美。而且,你嫁给我那日,肯定是你人生最美的样子,无需任何点缀。”
紧接着,赵掌门眼前一花,等他再度回过神来,却发现眼前的场景变了。
刚刚那个被唤作嫣儿的女子,她跪坐在床榻前。
床上,一个中年男子面色青黑,似乎中了什么毒药一般。
“张义安这个混账东西!自己跑了不说,居然还一把火烧了厄仙崖全部的厄仙草!害得掌镜无法维续内力,命脉枯竭!”
床榻边站着的一个男子面露恨色。
嫣儿眼眶中滑落两行泪珠。
“是我,是我对不起阿爹,对不起厄仙崖,是我,都是我的错!”
因为她同张义安相恋,阿爹才会接纳张义安,崖中教众才会从不对他设防。
才会让他轻易窃取教中传承武学和秘药,更让正在突破关键时刻的阿爹失去了厄仙草,变成如今模样。
赵掌门这时才注意到,那名叫嫣儿的女子,腹部居然已经隆起了不小的弧度。
显然,是有了身孕。
这难道,是左穆鼎的孩子?!
那这左穆鼎,岂不是抛妻弃子?
刚刚的举动,赵掌门还能用这左穆鼎是为了卧底魔教来解释,可如今他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结果还抛下有了身孕的女子,这等举动,如何都说不上一句光明磊落。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了一名教众,焦急禀报道,“大小姐,不好了,刚刚走商的商人回来,说中原武林突然谣传起我教的诸多流言,说我们乃是魔教,靠着厄仙散控制中原武林人士,更屠戮知情之人满门!”
嫣儿踉跄着站起身。
旁边的男子更是出奇愤怒。
“胡说八道,定是那张义安干的!我厄仙崖已经许久未曾在江湖之上走动,那厄仙散更是宗门中人练功服用的厄仙花所炼,从未对宗门之外的人用过,怎么就成了魔教?!”
男子话中的意思,让赵掌门彻底震惊了。
这,这到底是真是假?
厄仙崖,居然是如此一个门派。
可,可江湖上到处都是他们的恶名。
他们更是做下许多灭门惨案,可谓穷凶极恶。
很快,眼前场景再度切换,出现在眼前的,还是刚刚那位嫣儿。
她身着丧服,此刻正在生产。
旁边那个曾经活泼灵动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此刻哭得双目通红。
“小姐,您撑住啊!掌镜刚刚去了,厄仙崖都要靠您撑着啊!您一定要撑过去!”
赵掌门也有两儿一女,可他从未见过女子生产的场景。
在他的印象中,每次夫人生产之时,他要么在忙门派事务,要么便是在外头参与各种武林大会。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女子生产到底有多骇人。
成盆的鲜血被端出去,那嫣儿生生痛了一日一夜。
这般折磨,赵掌门觉得这世间最残忍的刑罚也不过如此。
但痛苦折磨之后,却并未迎来儿啼之声。
那个孩子,落地便没了呼吸。
而对于这个刚刚失去父亲又失去孩子的女人来说,打击还并未结束。
房间外传来颤巍巍的禀报声。
“小,小姐。三位镜使前往中原寻找张义安下落之时,被中原武林人士认为乃是魔教之人,他,他们都死了!”
那小丫鬟猛地站起身,哭嚎道,“阿爹!”
显然,那三位镜使之中,有她的父亲。
“我厄仙崖从未做过恶事,他们凭什么说我们是魔教?!”
小丫鬟哭得几乎站不稳身。
而床榻上刚刚生产完面色惨白的嫣儿,却缓缓拉着床幔坐了起来。
她听着这屋内的痛哭之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鲜血染红的丧服。
嫣儿抬起手,在赵掌门惊骇的眼神中,用一旁的剪刀划花了自己的那张脸。
那张在张义安口中永远最美的脸。
“阿爹死了,可我还在,君家的人还没死光,我便是厄仙崖的新任掌镜。张义安欠我们厄仙崖的,我要一一同他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