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公主看似在这场婚事之中十足无辜。
毕竟,是姚舜章欺瞒在先,派来追杀宿鸢的也都是姚舜章手底下的人。
可后来,宿鸢慢慢发现了不对。
因为,姚舜章在明德公主面前是毫无尊严毫无地位的。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明德公主给予他的。
当初派来追杀宿鸢的那些人,出手干脆利落,绝不是普通武人。
而只凭姚舜章的本领,怕是很难指使动这些人。
这些,到底是姚舜章的人,还是明德公主允许姚舜章拥有的人,这其中的深意就很值得人琢磨了。
“成婚这些时日里,姚舜章所做的所有事,其实都在你的掌控下吧,明德公主。”
宿鸢并没有看符瑾柔,而是看着瘫倒在地上一脸颓败之色的姚舜章。
“他派人追杀自己的发妻之时,你就得知了此事。可你不想此事传扬出去,你堂堂嫡公主,竟然莫名其妙嫁给了一个有妇之夫。所以,你默许了那些人对那个无辜的女人动手。”
符瑾柔此刻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的手放在自己高耸的肚子上,感受着肚子里的孩子不安的躁动。
“无辜?她看不住自己的男人,害得本公主丢了这么大的人,难道她不该死吗?”
在符瑾柔的认知里,她,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有错的只会是旁人。
“当初,姚舜章同安王密谋在齐郡联合难民发起暴动,此事你也知晓。只是,即便齐郡被围困的是你的亲弟弟,你也是乐见其成的。”
誉王此刻已经彻底愤怒了。
他上前一把拽起地上的姚舜章,厉声质问道,“齐郡是你和安王密谋做的?”
姚舜章吓得不敢答话。
可他的眼神已经回答了一切。
他有些错愕地松开手。
姚舜章滑坐在地上,腿软到根本起不来。
而符珩则是看着柳家父子,眼神里满是茫然。
柳腾长叹一口气。
“陛下,不想您居然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容时先生,誉王最信任的谋士,他居然早就是你的人了。他一个人的存在,搅动了柳家、誉王府、公主府三方势力缠斗,个个都以为对方是自己的仇敌。不想最后,竟让陛下渔翁得利了。”
柳腾觉得,自己输得不冤。
这世上,当真有谋士,算无遗策,可以用天下为棋,将众生算计到棋局之中。
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
“先生,你……为什么!我那么信任你,你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你若是要我的性命,齐郡、齐郡之时就可以了,为何要救我? 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符琛他用什么威胁了你?”
符珩拼命地给宿鸢找着各种理由。
他甚至连本王的称呼都忘了。
可宿鸢仿若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殿下,您死在齐郡,岂不合了姚舜章的心意?您只有活着回到皇都,才能搅浑这皇都的一潭水啊。苦衷?那种东西是什么?您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择选的明主啊。”
符珩被疯狂涌上心头的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什么也不管不顾,朝着几步之遥的宿鸢冲了过去。
他要杀了他!
若不是容时的挑唆,他不是那么轻易便同柳家敌对。
他不会走到今日走投无路的境地。
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誉王,还有着前途光明的未来。
可惜,他的动作被两个闪现的黑衣人制止了。
符琛的暗卫出现,干脆利落将誉王按在了地上。
平日里尊贵风流的誉王殿下,此刻发冠散乱,歇斯底里地怒吼,仿若一个疯子一般。
符琛挥了挥手,外头进来了一队兵马,将殿内众人团团围住。
竟是皇都大营的兵马。
周将军,他居然一直都是符琛的人。
柳腾此刻居然笑了。
“殿下,您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
一副不学无术的模样,究竟骗过了多少人?
便是自己曾经派人日夜密切监视了两年,都未曾发现分毫。
当真是好心性,好手段。
符琛光明正大走到了柳腾面前。
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柳半朝,如今不过是一个坐在椅子上老态龙钟的老人了。
原来,他也没那么可怕。
“从父皇告诉朕,朕的生母是谁,为何要传位给朕,以及,朕对这个江山和子民的责任是什么那刻开始。朕,就在谋划除了你。”
符琛一直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
他的生母贺知瑶,那位名满皇都的美人儿,她并不是红颜薄命。
她活着。
直到今日都还活着。
她此刻,应当在游走山河名川,去完成她最初的梦想。
写一本属于自己的游记。
贺知瑶的故事,没有那么多肝肠寸断。
她爱上了微服私访的先帝,先帝对其也是一见倾心,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一次意外,先帝和贺知瑶都饮下了被做了手脚的酒水,于是玉成好事。
贺知瑶珠胎暗结,却得知心上人是早已后宫佳丽三千人的陛下。
她没有伤心,没有歇斯底里。
而是平静告诉先帝。
“我所钟情之人,若不能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我情愿不要。红尘一梦,醒来便是,无谓纠缠。”
即便先帝承诺,愿意予她皇后之位,甚至承诺在之后会为她遣散后宫嫔妃。
可贺知瑶都未曾回头。
“后宫妃嫔何错之有?陛下宠爱之时,她们要小心讨好。陛下如今薄情之时,她们又要被遣散出宫,要么青灯古佛一生,要么一根白绫了断。陛下你想将你对我的承诺,转移成了我对这些无辜妃嫔的亏欠之心,是吗?”
贺知瑶太聪慧了。
她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先帝是想利用她的心软。
可一向心软的贺知瑶,这次心狠到底了。
她吞服下了毒药,宁愿玉碎。
若不是御医来得及时,怕是就要香消玉殒了。
先帝对其也是真有几分情意在的,最后做出了退步。
生下那个孩子,他便会放她自由。
最后,皇都里的闺秀典范贺知瑶“死了”。
可民间却多了一位自由洒脱的贺姑娘。
先帝爱她,也恨她,所以将符琛记到婢女名下,他想让贺知瑶看看,你心狠丢下的孩子,成了婢生子,永远低人一等。
可他终究还是无法恨到底,最终,还是将符琛过继到当时还是皇后的柳太后名下,更是将皇位交给了他。
“琛儿,你娘生下你以后,连一面都不愿意见,便让人将你抱走了。朕之前只觉得她心狠,如今却觉得,或许这便是她保护你,也保护我们那段曾经最好的办法了。”
她不愿折断傲骨,同一群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也不愿自己在深宫中汲汲营营,最后变成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而符琛,也想肃清这山河,让在这片土地之上行走的母亲能够知道,她的儿子,已经成长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了。
对江山,对百姓,他都担起了属于一个帝王的责任。
这,便是符琛隐忍这么多年的真正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