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追债
梅林茂和梅监理父子俩化干戈为玉帛,重归于好的事情暂且不提。重庆工地上有王小伟和李梦雨盯着,我可以放心地返程。别彩云已经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催促我赶紧回去,公司有好几个棘手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几天后,我急匆匆地赶回到公司。
别彩云把一个对账单放在我的面前,气哼哼地说:“我听说恒流地产公司快要暴雷了,你赶紧去把账催一下。”
我拿过对账单,发现这家公司已经欠账快两年了。我说:“你不是一直在催款嘛!怎么还欠这么多。”
别彩云没好气地说:“这家公司简直就是无赖,合同签订后只支付了设备订金,安装款总共才付了两万。去年把活干完了,就是不验收,每次催,都推三推四的,我已经催了很多次了。”
这家公司的情况我了解,是一家民营地产企业。工厂供设备的时候考虑到要安装,便把项目介绍给我来负责落地。我也没多想,就与这家公司联系。我记得商务上与我对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大名叫王亚洁。签订样板间合同的时候,她态度热情,积极主动。等合同签完后,她把我介绍给总包方的现场负责人方志后,再也不管了。方志,四十岁出头,高个子,精瘦,看上去很精明的样子。因为赶工期,方志让我们的工人抓紧时间进场施工,争取早日完工。我觉得样板间工程量不大,就多安排了几个工人连夜加班,提前完工。完工后找人验收的时候,正赶上全国大号感冒,到处封闭。半年后,等施工正常的时候,很多相关人员因为种种原因都相继离职。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了催账款、催验收的双催旅程。每次到了工地,要么找不到人,找到负责人了,要么就是没有钱支付,让回去等消息。恒流地产合同签订人王亚杰和总包方的负责人方志相互推诿。去年年底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总包方负责人方志,他迫于农民工工资的压力,给我支付了两万元的欠款后就再无下文。我意识到这家公司可能出现了资金问题,便督促别彩云抓紧时间安排专人去催账催验收。别彩云亲自去了两趟,都吃了闭门羹,连方志的人影都没见到。
我听别彩云说完,安抚了她两句,然后静下心来把事情的前后经过捋了一遍,后悔遇到了这样一个公司,没有及时止损。但木已成舟,悔之晚矣。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催款,而是催完工验收手续。因为只有把验收手续办完,才能去办理结算手续。如果说,全国大号感冒期间,工地受病情影响,无法正常办理验收手续还可以理解,那么如今一切都恢复正常了,还推三阻四地不办理验收手续,那一定是故意而为之。我决定亲自去找甲方合同签订人王亚洁问问情况。
下午上班的时候,我赶到了恒流地产公司的办公室,见到已经被提拔为成本预算部经理的王亚洁。一年多没见她,她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我说明来意。
王亚洁恶人先告状,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你早干啥去了,现在才想起办理验收手续。”
我说:“王经理对现场有所不知,我们很早就完工了,督促总包方相关负责人方志办理验收手续,他总是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找各种理由推脱办理验收手续。如果我催急了,他就以“你和谁签的合同就去找谁”为由拒绝办理验收手续。”
王亚洁听了我的陈述不以为然。她说:“你应该去找总包方,他们负责验收。我只是跟你签了合同,现场的事还是要去找总包方负责人方志。”
没办法,我下楼又去工地找方志。方志也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爱搭理不搭理地看着我说:“我和你之间又没有合同,你找不上我,谁和你签的合同,你就去找谁。”
我耐着性子解释说:“我是和恒流地产公司签的合同,但当时对接的人是你。我已经找过王亚洁了,她说现场的验收只能是你。”
方志脸拉的有多长,我已经无法形容,他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说:“我管不了这事,你找我没用,你还是要找王亚洁,你和她签的合同,你应该去找她。”
方志说完,扬长而去,瘦削的身体在秋风里是那么单薄,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无赖两个字。堂堂一个项目经理,处理问题竟然如此低劣,我觉得着实高看他了。
我站在项目部大门口,烈烈秋风早已寒凉刺骨。我第一次体会到了道貌岸然这句成语的意思。我在项目部大门口徘徊了很久,觉得还得找甲方恒流地产公司的王亚洁,她是甲方的合同签订代理人,她有义务协助我督促总包方完成验收工作。
王亚洁的办公室与总包方项目部相距不远,也就几百米的距离。我踟蹰不前,第一次认识到了工地的险恶,特别是民营企业的工地。我始终理解不了两位项目管理者相互推诿扯皮的行为。我努力从自身寻找原因,在施工的过程中,从上到下,大大小小的各路神仙都一一敬过,吃饭送礼一个都没有落下。这年后没多久,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呢?脱裤子放屁也没有这么快。当初签合同时的笑脸变成了横眉竖眼,当初催我们抓紧时间进场催我们赶工期的祈求眼神变成了冷眼旁观。人长的都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办人事了呢?我心里暗自咒骂。我知道这不对,与上善若水、与人为善的人生信条极其不符,但我依然忍不住在心里痛骂。
办公楼项目和校园项目也都是工程项目,规模要比恒流地产公司样板间工程项目体量大一百倍,也没有出现翻脸不认人、瞬间变色龙的现象。难道民营企业的职业素养就这么低吗?我心里嘀咕着很快就走到了王亚洁办公室的门口。
王亚洁看见我,故意不理我,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我忍住内心的怒火,陪着笑脸说:“王经理,不好意思,我又来打搅您。方经理还是那句话,拒绝验收。您看我该怎么办?”
王亚洁继续装无辜,假惺惺地说:“我早就给你说过了,不是我不给你办理验收手续,而是我没有这个职权。我很忙,我已经尽了我的职责,您还要去找方经理。你在我这里只会耽误大家的时间。我很忙的,我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
王亚洁说完只顾低着头玩手机。我看着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突然想吐,把昨天吃的酸菜炒粉条一股脑地吐在她的脸上。这是一张怎样的脸,白净中布满粉刺,眼袋上倒挂着黑眼圈,一双金鱼眼像刚刚割了双眼皮失败后肿胀如核桃般皱巴。我忍不住闭上双眼,我担心我的眼睛会因此失去辨别真假美丑的能力。
几秒钟后,当我睁开双眼看到她几乎快要秃顶的头皮时,突然放声大喊道:“王经理,做人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年纪轻轻却沾染上了一身的坏毛病,你还配做甲方吗?你还是个女人吗!”
王亚杰被我的吼声惊地跳将起来,双手捂住耳朵,从座椅上直接跌倒在桌子下面。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漠然地看着她。她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推开办公室大门,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办公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缓缓地坐在她的座椅上,感受着作为甲方代理人的她平时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的样子。凳子腿调解的有点儿高,我坐上去都有些高,两只脚只能悬空,如果有人把我推一把,我只能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上。我想起王亚洁摔倒在地面时的样子,彻底理解了她为什么喜欢坐高凳子,因为她的腿太短,个子太低,脚不着地,高高在上,并不能真正代表甲方。其实我的腿也不长,但我从来没有当过甲方,也从来没有坐过甲方的椅子。我只看到过甲方坐的椅子会720度转圈,会在地面滑动,会像躺椅一样很舒服地平躺下去。我戴过甲方戴的红色安全帽,那是有一次,我的安全帽勒绳断了,安全帽总是从头上滑落,干活的时候需要腾出一只手时不时地扶一下。我看见地上扔了一个红色安全帽,没多想就戴在了头上,结果被梅监理看到了,好一顿数落。他说我是个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我至今都不明白这句话与我戴红色安全帽有什么关系。
我在王亚洁的座椅上坐了一会,看她半天没回来,就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我想了想,还得去找方志,他是项目经理,有验收的权力。此时的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被王亚洁吓得,还是被我自己气的。
方志坐在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正悠哉悠哉地抽烟。他抽的是九五至尊。我并不知道他抽的是不是九五至尊,我只是看到桌子上放的九五至尊烟盒。他是总包方负责人,本不应该能抽到这种档次的烟。这种烟应该是大官才能抽的烟,他的身份充其量是甲方的一个包工头,抽哈德门或者325刚好,连抽芙蓉王的资格都没有。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软中华香烟,从中抽出一根递给方志。
方志斜眼看了看我手里的烟盒,把烟接过去,随手扔在了桌子上。他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说:“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去找王亚洁了吗?”
我陪着笑脸说:“找了。”
方志说:“她咋说?”
我说:“她还是让我找您。她说你是总包方,知道咋验收。她说她是甲方,不懂施工,还得让我找您。”
方志轻蔑地看了一眼低三下四的我说:“甲方是个屁,啥都不懂,还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
我说:“你大人有大量,咋能跟一个弱女子计较呢,是吧,方经理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以后我还仰仗您给赏饭吃呢!”
方志抬起眼皮子扫了我一眼,微微欠了欠身,喷吐了一个烟圈说:“你如果有关系,赶紧去找关系,没有关系,就赶紧去法院找律师。”
我说:“我没有关系。”
方志欠了欠身,疑惑地问我:“怎么可能呢?没有关系,你能进到工地里来干活?”
我说:“真的没关系,不骗您,如果说有关系,您就是我的关系。”
方志笑了,坐起身说:“你没骗我?”
我伸出一个小拇指说:“骗您是这个,真的没骗您!”
我说完从公文包里掏出已经准备好的两条中华烟放到他的面前。
方志看了一眼,拿起烟来看了看,又把烟放回到桌面上说:“万一你是某个领导的关系,到时候我吃不了兜着走。”
我说:“您不用害怕,您又不是国企职工,没人会举报您。”
方志想了想说:“你这样说,我更不敢收了。你还是去告甲方吧。但告之前,先与介绍人打个招呼,免得得罪人。”
我堂堂正正地来工地干活,把活干完了,却拿不到钱。我考虑到即使走法律程序,官司打赢了,拿着胜诉判决书,法院还是无法执行,这不是白折腾吗?
方志继续玩手机,我寻思着他在考虑要不要收我的烟,如果收了,给我办不了事,说不过去,有悖游戏规则。再者,万一我没有给他说实话,哪个领导突然站在我的身后,他岂不是尴尬不已。如果不收,他不仅不用担心以上问题,还免去了将来打官司的时候,收烟环节作为呈堂证供公布于法庭之上的尴尬。收与不收,都将面临尴尬,还是不收为妙。
我已经想不起来,我是如何从方志的办公室出来的。我始终没有告诉方志是哪位领导介绍我到工地上来干活的,我认为他的身份根本不够级别知道我的秘密。如果我告诉他武从生是我的后台,估计会吓死他。退一万步讲,为了这点儿钱去麻烦武从生出面说情,我认为不值得。
欠钱的成了爷,要钱的成了孙子。这他妈的是啥世道。我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骂。
等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白天走的是白道,黑夜走的是黑道。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其实都是一条道。道还是那条道,道没有变,变得是我们人类的认知。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我觉得,只要在道上,顺着道的方向走,就不会走偏。恒流地产公司,从上到下都被物欲蒙住双眼还浑然不知,我不知道它的老板是何方圣人,知不知道因果报应。企业走到破产的边缘还浑然不知,公司的管理层还高高在上,自以为是。把戏弄分包商当做管理手段,把欺诈和扯皮当做聚财的策略。孰不知,他们也有家庭,有妻儿老小,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小团体利益,竟然漠视社会最基本的道德准则,践踏道法自然的宇宙规律。将自己以及家人的风水搅的乱七八糟。恒流公司是一家私人企业,与武从生的国企相差甚远。当年武从生给恒流公司老板的一个电话,将我送进了恒流公司,我还以为自己揽到了一个大活,没想到项目刚开始就宣告结束。真可谓福祸相依。根据道教的善恶报应观,个人的言行和行为会受到道的反馈。简单来说,善行将得到善果,恶行则会招致恶果。这个观念有时也被称为"因果报应",即个人的言行会引发一连串的因果联系,最终会在某种形式上得到回报。我其实并不希望自己为了解气去诅咒对我有恶意的人。每个人都有五迷三倒的时候。我不能因为一个人一时的无明而诅咒其一生的修行,这样做对人很不公平。
当我把下午在项目上的遭遇告诉别彩云时,她反倒变得越来越沉默。她说:“我就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我去了这家公司两次,每个员工都像防贼一样防着我,生怕我知道公司的底细。一个人秘密越多,越怕人知道,内心会越虚弱。恒流公司目前就是这种现状。当虚伪充斥着公司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这个公司就离破产不远了。”
我疲惫不堪地依靠在椅背上,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当一个企业员工把扯皮推诿、弄虚作假当做日常工作并形成习惯时,这个企业还能够走多远,我想知道。
我把我的问题抛给别彩云。她嘴角微微一翘,唉声叹气道:“我怀疑恒流地产公司可能正在玩袭产游戏。”
我不解。
别彩云继续说:“总包方垫资把楼盖起来了,拿不到甲方的工程款。甲方资金链断裂,拿不到总包方盖好的楼盘。产权在甲方手里,楼盘在总包手里,甲方没办法,只好用产权给总包方顶账。这就是所谓的袭产。”
我恍然大悟,惊叹道:“那甲方岂不是给总包方办了一件好事。”
别彩云说:“总包方拿到产权,如果不能变现,还是没钱给分包单位付款。楼盘是死的,不能当钱花,只能做抵押,就像花瓶,中看不中用。”
我说:“说来说去,甲方看似解套了,其实还是一个死结。”
别彩云说:“总包方和甲方都在死结里,相互牵绊,谁也解不了套,只能相互安慰,但又怕分包单位知道,所以干脆玩起了贼喊捉贼的游戏。一切都是虚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催债无果的原因。一个字,没钱。”
我哀叹道:“人生大好的时光就这样被内耗殆尽,里面的人还全然不知,真是可悲。”
别彩云说:“你也不要再去恒流公司了,明天找个律师,准备打官司吧。”
我不无遗憾地摇头说:“甲方成为被告,实属大逆不道。原来甲方也有被逼无奈的时候。我到时候就想看看在法庭上,恒流公司的真实面目会不会变得狰狞可憎。”
别彩云说:“不会,他们只能变本加厉,想尽一切办法,把责任推给乙方。这是他们的本性。面具戴久了,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张脸是真的。”
别彩云的话让我痛心疾首。我始终想不通,是什么让甲方变成了被告,难道仅仅是钱吗?
别彩云突然问我:“王小伟能调回来吗?”
我诧异地问:“你找他干嘛?”
别彩云说:“我想试试过去催债的办法。”
我说:“你还想再进去吗?”
别彩云说:“当黑白颠倒、是非难辨的时候,我觉得黑道可能更容易赶路。”
我说:“你是不是疯了!”
别彩云说:“道可道,非常道。对付非常人,非用非常道。”
别彩云想用非常手段,以暴制暴。我深知,以这种方式讨债,没有胜家。打赢打输都最终两败俱伤,要么进法院,要么进医院。我不知该如何劝解别彩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当我回过头准备再劝说她时,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本徐文静送给她的《德道经》早已经睡着了。
我连续去恒流公司催了一个星期款,无果后,不得不咨询律师。律师事务所的黄律师,是一位有着丰富经验的工程项目律师。他看了我的合同,听了我的陈述后,给我提了两点建议,让我按照他的要求进一步完善法律手续。一是让我给甲方下催款函和催工程验收函;二是把设备签收单和工程进度计划完成手续办完。
我告诉黄律师,设备签收单和工程进度计划单都有,对方也已签字。
黄律师说,那就好,工程完工验收手续,如果对方拒绝验收,你让他们再说明原因,并在催验收函上面签字即可。
我按照黄律师的建议,拿着两催函去找王亚洁。王亚洁见了我,心有余悸,态度有所改观。她扫了一眼催款函说,这个函和她没关系,让我找财务。然后又扫了一眼催验收函说,这个和她也没有关系,让我找总包方,拒收。我据理力争,她都装聋作哑。我不得已拿着催款函找财务部。财务部的会计打开电脑,与我把催款函上余额对了对,说没问题,发票已经全收,只差没有验收的项目,验收完就可以挂账了。我让会计在验收函上签个字,会计说她不能签字,签字了要付法律责任。我解释了半天也没用。我于是又去了总包方项目部,找到了方志。他看了一眼催验收函说,他不能签收,也无法答复,让我回去等待验收通知。我问他时间大概多久,方志说,他也说不清楚,你回去等电话吧。方志的态度依然傲慢。我说,如果你们还这样拖下去,我只能走法律程序。方志不耐烦地说,你随便。
我从项目部出来给黄律师打电话。黄律师说,对方拒绝签收,你就通过快递的形式,把两催函分别邮寄给对方当事人。他们签收快递文件的时候,自然就留下签收文件的痕迹。
我回到公司,把两催函打了几份,分别寄给了王亚洁和方志,以及相关的人员。又等了一个星期,恒流公司依然没有消息。我于是把合同、设备签收单、发票签收单、两催函快递签收单等相关证据交给黄律师,正式走法律程序。
一个月后,黄律师电话通知我说即将开庭,让公司出一个委托书,他们律师所派人去法院代理出庭就行。我按照黄律师的要求,给律师所出具了一份委托书。我心里清楚,道家不提倡诉讼,倡导无为而治,主张道法自然,对民众提出了“为而不争”的要求。在一定的条件下,要学会放弃自己应得的权利与利益来消灭或减少纷争,进而达到息讼,实现社会和谐的目的。工程项目上的官司,无论输赢,都与打架一样,结果两败俱伤,甲方失去了信誉,乙方失去了再合作的机会。因此走法律程序对于我来说实属下下策,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