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节外生枝
在开庭前一天，派出所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到派出所去一趟。我不知道啥事，猜测工人是不是在工地又打架了。我放下手里的工作赶到派出所。
我惊讶地看见王小伟坐在讯问室里。
警察查看了我的身份，对我说：“你把你们公司的人带回去好好加强管理，不要没事寻事。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懂法守法。”
我向警察问明情况才知道，王小伟威胁恒流公司的王亚洁。
我把王小伟单独叫到一边问：“谁让回来的，你不在重庆工地待着，怎么不打招呼就跑回来了。”
王小伟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他眼圈发黑，两眼通红，估计一晚上没睡觉。
我追问他，为啥要威胁王亚洁。
王小伟不耐烦地说：“为啥，这你还用问吗？她这个赖婆娘，欠钱不还，桀骜不驯，我看着她不顺眼，我不为啥，就为了吓唬吓唬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别总面前扎势。”
王小伟的一番话让我哭笑不得。
我说：“公司之间的债务纠纷与私人没有关系，你瞎掺和什么？公司已经开始走法律程序了。你从重庆跑回来，工地那边谁管？”
王小伟说：“这是我私人的事，和公司没有关系。我只是警告一下那个赖婆娘，让她对别总客气点儿，我说我知道她家住哪里，没想到她还报警了。”
我问王小伟，回来几天了。
王小伟说，昨天晚上才回来，打算去王亚洁家里给公司讨个说法。没想到她把警察叫来了。
我了解完情况，到警务室给警察解释了一番。警察让我把人带走，说幸好没有对当事人造成人身攻击和伤害，但不允许再发生威胁他人人身安全的事情。我在派出所办理完领人手续，带着王小伟回到公司，别彩云也正好从餐厅回到公司处理账务。别彩云看见王小伟也是吃了一惊。我把他被派出所置留的情况告诉她。
别彩云看着王小伟，激动不已。她十分关切地说：“我们公司以后用人就要用像王小伟这样的人，把老板的事当自己的事。”
我瞪了别彩云一眼，没好气地说：“王小伟擅离职守，差点儿动出乱子，不值得表扬。”
王小伟听了我的话，有点儿委屈，低下头，一言不发。
别彩云替王小伟打抱不平，沉着脸说：“你就会上纲上线，王小伟虽然在催款方式上值得商榷，但也是为了公司，我认为他没有错。”
我说：“他是没有错，但他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了没有。万一他一时冲动，与王亚洁的家里人发生冲突，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责任谁来承担。我给王小伟说过多少次，做任何事情一定要动脑子，切勿急功近利，切勿违法乱纪。但他还是不听，就凭擅离职守这一条，就应该处分他。”
别彩云情急之下，情绪激动，大声说：“王小伟是我从重庆叫回来的，有啥你就冲我来，不要在员工面前耀武扬威。”
我见别彩云在气头上，担心再吵下去也不会有啥结果，便不再说话。
王小伟站在一边，进退两难，不知道该说啥。他有些迷茫，思考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错在了哪里。他想了半天，始终没有头绪，看见我和别彩云为他的事情争执不下，站起身对我和别彩云说：“两位老板，你俩不要有啥矛盾，这次的事情都怪我，别总在电话里问我能不能找两个催款的闲人，我就知道是啥事情了。我问明情况，觉得我作为公司员工，找那个赖婆娘要账，理直气壮，根本没想到会违法。你俩刚才的话，我也听到了，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彭总说得对，凡事都有个章法，不应该感情用事。我这个人脑子比较简单，做事好冲动，我一直想改，但就是改不了。来到工地遇见你俩后，我才觉得跟对人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他让我认识到人这一辈子，不论干啥，都要和好人在一起。你看我来工地一年多了，几乎再没有惹过事。我听了彭总的话，与过去的狐朋狗友断绝来往。我只想好好挣钱，赶紧娶个媳妇，好让俺爸俺妈省心。”
别彩云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平静地看着王小伟，非常欣慰他能说出这些话，这说明他在工地上一年多学了不少东西，特别是思想认识上不再盲目。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我不知道他这一次的行为为什么如此冲动，从工地上跑回来竟然不给我打招呼就擅离职守，万一工地上有个啥事怎么办？甲方和总包方会怎么想。单靠李梦雨一个劳务分包组长去代表我们公司处理现场问题确实不妥。想到这，我赶紧给王丽华经理打电话，告诉她公司现场王小伟家里有事，请假两天，明后天就回工地，万一工地有事，让她与我联系。
王丽华经理在电话里再次申明说：“合同明文规定，分包单位必须有驻场班长，有事要提前告知，否则将给予现金处罚，大会通报批评。”
我把电话放在免提上，王小伟听得一清二楚。他说，有李梦雨在工地，有事可以让她去应付一下。
我说：“工地上的负责人登记的是你和我的名字。李梦雨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她不能代表公司。如果你认为李梦雨可以替代你，公司完全可以把现场完全交给李梦雨，我们都回家洗洗睡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王小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王丽华经理的话讲的很严厉，这事马虎不得，万一工地上的工人出了事，现场连个负责人都没有，直接影响的是公司的信誉。别彩云也意识到了问题，不再和我争执。
王小伟立刻起身，说他现在就返回工地。我和别彩云留他吃完饭再回，他坚决不吃，迅疾消失。
王小伟走后，别彩云向我检讨。
我拉着她的手说：“我也不能怪罪你啥，你已经够辛苦了，这个工程干完，我想收手，全力以赴地和你一起干餐饮。工程项目越来越难干，操不完的心。我最开始担心没活干，找到活了，又担心合同签不下来；等合同签订了，又担心活干不好；等把活干完了，又考虑钱拿不到手，最后可能还要打官司。官司赢了，执行不了。最终可能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别彩云严肃地看着我，认真地说：“我最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我们的初心都是奔着挣钱去的，结果可能会背道而驰。《道德经》我看了好几遍，感触很深。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会得到反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性善变，谁也改变不了。要做到无欲无求、清心寡欲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做一个真人那就更难了！所以我在想，如果说做一个真人是我们人生修行的目标，那么我们现在是什么？难道是假人不成吗？如果我们是假人，我们到底是什么？”
我诧异于别彩云的一番高论，惊喜地说：“你开始对道家的思想反思了。我和你一样，越学习越迷茫。有一句犹太谚语说，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
别彩云问我：“为什么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呢？”
我想了想不知该如何解释，便把在书上读过的理论解释给她说：“因为人们愈思索，真理离他愈远。人们愈思索，人与人之间的思想距离就愈远。因为人从来就跟他想象中的自己不一样。这句话是米兰·昆德拉说的。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思考。”
别彩云笑道：“我现在越来越理解梅林茂说他不想在建筑行业里找对象了，我觉得他是一个有远见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