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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魔都(1 / 1)


第十章 魔都

武从生走后一个星期,我去重庆项目工地上审核工程量。

我进到项目部的时候,看见王小伟头上戴着一顶蓝色安全帽风尘仆仆地从楼上跑下来。他已经在工地上待了整整一个月。他听说我来了,兴奋不已。李梦雨跟在他的身后,蓝色安全帽已经歪到了脑袋一边,感觉像个逃兵。

王小伟离得老远就跟我打招呼道:“彭总,我以为你把我们都遗忘了。你终于来了!”

我说:“把谁忘了都不可能把你俩忘了。”

李梦雨满脸灰尘,身上还沾着几条保温材料条,被我从后背上扯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使劲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我说:“一个姑娘家,非要搞安装,真不知道你家里人是咋想的。你老公同意你出来揽活干吗?”

李梦雨昂起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屑地说:“我老公他已经死了,我家的事情我做主。”

我听了心里一惊,急忙回话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李梦雨用地道的四川话说:“我又不怪你啥子,我是说,他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王小伟笑呵呵地揶揄她道:“你说话怎么一惊一乍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问李梦雨:“你老公是干啥工作的?”

李梦雨看了我一眼,低着头,径直往大门口走去。

王小伟跟在我的身后说:“四川妹子说话直,你别放在心上。”

我看了王小伟一眼,故意板着脸说:“她归你管,你要多关心下属,对人家不了解,怎么管理现场。”

王小伟绕过我,小跑几步,追上李梦雨,埋怨她别耍脾气,说她给我这个当老板的要留一点面子。

李梦雨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我走到她身边说:“你这个当老板的怎么连一点架子都没有,不像个老板。”

我纳闷地看着她,问:“你觉得老板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李梦雨指着王小伟说:“他在工地就像个老板,把工人训得跟孙子似的。”

王小伟捂着嘴大笑道:“你是故意在调侃我吗?你会不会说话。”

李梦雨对王小伟说:“上次在咖啡馆,你把周大良打了,那气势就像老板的样子。”

我听了哈哈大笑,对王小伟说:“请问王老板,你上次打的周大良后来怎样了,脸上有没有留下疤痕。”

王小伟说:“只可惜没有留下,怪我下手太轻,不然让他记一辈子。”

李梦雨说:“我后来听王小伟说了你和周大良之间的事,如果换作我,我也会上手打。不打他,对不起你发的工资。”

我错愕地看着李梦雨,又指着王小伟说:“你俩是不是串通好了,这才几天不见,你李梦雨就和王小伟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李梦雨不无骄傲地盯着王小伟,眼睛里闪着一种光。王小伟眼珠子翻了翻,不知该怎么接我的话。

李梦雨说:“你看你现在一点儿男人味都没有,打周大良的气概哪里去了?”

王小伟呵呵地笑着说:“这是两回事,在老板面前还是要学乖一些,我可不愿意被老板炒鱿鱼。功高盖主的臣子没一个有好下场。”

李梦雨听得一脸茫然,看看我俩,不再说话。

我们三个离开了施工区域,走到大门口,先后摘下了安全帽,提在手上。李梦雨把散乱的头发捋了捋,额头上亮出一道明显的疤痕,看上去很可怕。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盯着疤痕看,仰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说:“嘿嘿,我老公拿刀砍的,已经一年多了,快好了。是不是不明显了。”

王小伟惊愕地盯着李梦雨额头上的疤痕说:“你老公下手够狠的,他在哪里?我去替你报仇。”

李梦雨低下头,把额头的疤痕用刘海盖住,歪着头,盯着王小伟说:“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王小伟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我走到大门外,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王小伟和李梦雨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我。

我挥挥手说:“快上车,还愣着干啥,今晚上想吃啥,我请你俩吃饭!”

俩人高兴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出租车里。

李梦雨比我想象的要开朗的多,她和王小伟坐在后座上有说有笑。

我忍不住回头问李梦雨:“周大良还在重庆吗?”

李梦雨听我问起周大良,立刻收起笑脸,斜眼瞪着王小伟,没好气地说:“这个你要问问你的手下,他最清楚周大良去了哪里?”

我扭头盯着王小伟,疑惑不解。

王小伟看着李梦雨说:“周大良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李梦雨说:“那天从医院回来,周大良就消失了。我打他电话,也不接。发微信,也不回。”

王小伟“呵呵”地干笑两声,自言自语道:“他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工地上,一个人如果没皮没脸,还不如去跳嘉陵江。”

我问王小伟说:“你都给周大良说了些什么,你是不是威胁他了。”

王小伟举起手发誓说:“谁威胁他,天打五雷轰。我只是让他回老家去好好修养,不要再出现在工地。工地上,人多事多,万一掉块砖头砸在头上,谁也说不清。”

李梦雨气不过,瞪着王小伟说:“你这样说不是在威胁他吗?工地上的人都戴着安全帽,哪有那么巧就掉下个砖头砸到人头上。”

王小伟扭过脸看着窗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重庆的夜景分外迷人,充满魔幻色彩。江边的游轮披着五彩斑斓的外衣,倒映在江面上,将江面装点的分外妖娆。

在江边的一个火锅店里,我们三个人大快朵颐,美美地吃了一顿九宫格火锅。李梦雨借着酒劲,给我和王小伟讲述了她的一段奇异的经历。

李梦雨说她出生在广西,父母早年离异。三岁时,她跟随母亲改嫁到云南文山。继父有一个比他大八岁的儿子。因为继父家庭条件差,她初中没毕业就回家务农。十八岁那年,继父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和她母亲商量后,把她嫁到了四川成都郊区的一个小户人家。继父用她的彩礼钱给儿子娶了媳妇。她的老公在家里是独子,平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喜欢酗酒。每次酒后回到家里就耍酒疯,拿她出气,非骂即打。一开始她还忍受,但有了女儿后,老公非但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有一次,她实在忍无可忍,和老公对打起来,老公恼羞成怒,拿菜刀砍伤了她的额头,在医院缝了七针。老公砍完她以后,担心被警察拘留,连夜跑到了广东。她也一气之下,扔下两岁多的女儿,孤身来到了重庆。那年她也才二十来岁。到重庆后,她举目无亲,为了生活,她在码头当过搬运工,在车站当过清洁工,在餐厅当过服务员。但都因为工资太低,没有坚持到底。有一次,她在工地装卸水泥的时候,水泥老板怜悯她,让她做了记账员,负责登记数量。有时候还让她去工地送单据。后来这个老板接了工地上的一个水电安装活,她就一直跟着老板干。去年的时候,老板因老家有事,把安装队伍暂时交给她管理。谁知老板一去不回,至今下落不明。底下的工人都愿意跟着她干,她只好咬着牙接管了这支队伍。今年夏天,她在工地上遇见了周大良。周大良告诉她,水电安装的活非他莫属,让她跟着他干,后来又遇到了我。

我对李梦雨的遭遇唏嘘不已,对她的身世非常同情,对她的闯劲也很佩服。

王小伟不以为然地边吃边听,等李梦雨说完,他盯着她,问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你老公再来找过你没有。”

李梦雨说:“我老公找不找我,关你屁事,我可对你没兴趣。”

王小伟哭笑不得,只好满脸堆笑地对李梦雨说:“你这人还真会自作多情,我是怜香惜玉。如果你老公再来找你,我绝对不会饶了他。”

李梦雨瞪圆了眼睛,盯着王小伟说:“你敢,你敢动他一指头试试。他是我女儿的爸爸。”

王小伟伸了伸舌头,苦笑了一下,夹起一筷子羊肉放进了滚烫的锅里。他装作没听见李梦雨的话,只顾低下头涮肉。

我看气氛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问王小伟道:“你真的不清楚周大良的去向?”

王小伟把烫到嘴里的肉又吐到盘子里,抓起啤酒杯,“咕咚,咕咚”地一口气把杯中酒喝完,哭丧着脸对我说:“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威胁他。不信你可以打个电话问他在哪里。”

其实周大良在哪里,我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关心的是王小伟到底对周大良做了什么,导致他连李梦雨的电话都不敢接。周大良和秦西庆一直有联系,秦西庆又和祁静雯狼狈为奸。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我是一年怕蛇咬,十年怕井绳。今年的形势,让我不得不防。

估计李梦雨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她被王小伟灌酒灌的东倒西歪。

吃完饭,我问王小伟李梦雨家住哪儿。王小伟说,他也不知道。李梦雨意识还算清醒,给出租车司机说了一个地方。我不放心,让王小伟先把李梦雨送回家,然后再到宾馆找我。

我打车回到宾馆,等不到王小伟,就先洗洗睡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王小伟没回来,打他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我于是起床,先去餐厅吃早餐,然后直奔项目部。

项目部八点上班,甲方管理人员正在开例会。我戴好安全帽直接进了工地。工地上戴着各色安全帽的人你来我往,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我找到安装施工现场,看见王小伟和李梦雨正在给工人开早班会。

我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把王小伟叫到一边问他:“昨晚为啥没有回宾馆。”

王小伟说:“别再提了,李梦雨喝的烂醉,连自己家门都找不到。我让司机把我俩送回到项目部,昨晚在我的宿舍里睡了一宿。”

我诧异地问:“她睡你的床,你睡哪里?”

王小伟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说:“还能去哪里,没地方去,只能和舍友挤在一张床上。”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他啥,忍不住憋出两句话:“李梦雨还没有离婚,在喝醉酒的情况下,你可要把握好自己,千万别惹出啥事来。”

王小伟满不在乎地说:“工地上都是结过婚的男男女女,睡在一张床上有啥大不了。彭总你也太落伍了。我知道我该做啥,你就别操心了。”

我看着王小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属于个人私生活范畴,我是不是管的太宽了。这时,李梦雨给工人布置完工作,大大方方地走过来,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严肃地对我说:“彭总,今天要核工程量吗?”

我见了李梦雨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感觉自己做错了事似的。

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说:“现在就核工程量吧,要不要把监理也叫上。如果监理验收通过,我这边直接报总包方办理结算。”

李梦雨想了想,飞奔下楼去找监理。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白色安全帽的监理跟着李梦雨走过来。我打眼一看,竟然认识,是严监理。三年前,我和他在钱经理负责的一个项目上待过。当时梅监理回家养病,他接手梅监理的工作。我俩曾经联手做局,把新来的安装经理直接给免职了。

严监理没认出我来,在我的提醒下,他才想起来。严监理非常纳闷地看着我,满脸问号。

我解释说:“以前是总包方的下属分工队,现在是甲方的分包单位。身份都一样,都是给甲方干活,安全帽的颜色始终是蓝色。”

严监理冲我笑了笑说:“好说,好说,都是自己人。你这是隐蔽工程,只要横平竖直不漏风就行。”

我从手提包里掏出两盒华子烟塞进严监理的衣兜里。严监理也没客气,直接上楼开始查验工作。

审核验收工作非常顺利,严监理在验收单上很爽快地签了字。他同时提出了两点意见,一是保温有开胶的现象需要整改,二是管道吊卡距离不均匀,需要重新调整。三是送风口和回风口的距离太近,设计不合理,需要报甲方设计重新调整。前面两个问题都不是问题,最后一个属于甲方设计问题,牵扯到图纸变更,要与设计院沟通,这个不关我的事。严经理心知肚明,他说他会在监理会上向甲方汇报。

我很久没有爬楼梯了,爬了一上午,腰酸腿疼,累的够呛。从楼上下到地面,正好到了午饭时间,我邀请严监理吃饭,被他婉拒了。他说午饭又不能喝酒,下午还要开监理例会,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给王小伟叮嘱,让晚上下班的时候,准备上两条烟送到严监理的宿舍。

下午,下班前,我在项目商务部终于拿到了合同,顺便办理了结算手续。我打电话让别彩云直接把发票寄给项目财务部。事情办的都很顺利,王小伟说他到工地后还没有上街好好转过,想去给他女儿买几身漂亮的衣服寄回去。我便领着他和李梦雨一起去了解放碑商业广场。

夜晚的解放碑商业街,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我们仨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寻找儿童服装店的招牌,最终在一家商场的二楼,发现整整一层都卖儿童服装和用品。李梦雨陪着王小伟一起去给他女儿买衣服。我一个人闲转着就转到了儿童游乐区。一群五六岁的孩子正在教练的指引下围着圈好的场地练习溜旱冰。我凑上前去站在围栏边观看,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我的视线,我看见梅林茂正在大声地向孩子们发号施令。一年多不见了,他竟然出现在这里。我欣喜若狂,赶紧掏出手机拨打梅朝凤的电话。我在电话里告诉他说,我看见你儿子了。梅朝凤激动万分,急切地问我在哪里看到的。我告诉他在一个商场里。梅朝凤听了似乎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啥好,我几乎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梅朝凤让我先不要惊扰梅林茂,他担心梅林茂会再次躲起来。我把位置微信发给他,尽量远离梅林茂的视野。

此时,王小伟和李梦雨提着买好的衣服走过来,看见我跟做贼似的站在柱子后面向远处张望。俩人也都伸着头看。

王小伟问我:“彭总,看啥呢?”

李梦雨嬉笑说:“重庆美女多,不会是看上哪个美女了吧!”

我转过身悄声说:“我看见了一个熟人,不便上前打扰。”

王小伟惊讶地说:“是不是咱工地上的,你又没害人,怕啥嘛!”

我赶紧摆摆手说:“是梅朝凤的儿子,咱公司以前的会计。”

王小伟一听到梅朝凤的名字,立刻来了兴致,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他想看看梅朝凤的儿子到底长的啥样子。

我说,不一样,他离家出走了,梅朝凤一直在找他。

王小伟好奇地问:“他为啥要离家出走,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我瞪他一眼说:“小声点儿,你别胡说。”

我们正说话间,我看见梅林茂竟然向我们这边走过来。估计他已经看到了我。

梅林茂还是那么瘦,眼神幽怨,神情暗淡,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彭总,你怎么会在这里?”梅林茂的脸上挤出一丝惊喜。

我走上前拉住梅林茂的手,一只冰凉的手,心疼地对他说:“你小子失联一年多了,你爸爸都快急死了。你怎么不回家。”

梅林茂苦笑,摇摇头说:“您觉得我还有家吗?我爸干的事,让我们都跟着他丢脸,我妈都快被我爸气死了。您说我还能在家里待下去吗?”

梅林茂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沉重,他身上好像背负着一座大山。

我把他拉到一边说:“你爸已经出来了,他一直在找你。有个坏消息,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梅林茂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恐和不安。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让他爸爸告诉他最好。但我又担心他会不会听了这个坏消息后,心生怨恨,不想再见他爸爸。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

我解释说:“你爸爸正在来这里的路上,还是让他告诉你比较好。”

梅林茂十分敏感,眼神里透着忧郁。他低声说:“您不说,我也知道。我妈身体一直不好,她一定是病了。我爸不在家,我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咋生活。唉!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被我爸毁了,我恨他!”

我再三劝慰他一定要原谅他爸爸的过失。但我的语言显得苍白无力。我和徐文静的公开指正让他爸爸身陷囹圄,现在又过来充当好人,这让我的内心挣扎不已。

我看着情绪低落的梅林茂说:“你爸爸的事情,我也有责任。其实如果我不去指认你爸爸索贿,他应该也没事。”

梅林茂愤愤地说:“这个与您的指证关系不大,他是咎由自取。我只恨徐文静,她把我们一家人害惨了!”

梅林茂内心对徐文静的怨恨始终没有消除。我相信,他对我和别彩云也一样恨之入骨,只是碍于情面,没有说出口罢了。

梅林茂似乎有很多委屈淤积在心里,但在我面前表现出极大的克制和矜持。他继续说:“这一年多,我一直在想我爸的事,他干监理干了快一辈子,为什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授人以把柄,最后被人陷害。如果不是他把事情做绝,不把人逼急了,谁会和他过不去。就连徐文静都要置他于死地,可见他确实把事情做的太绝了。”

我无言以对,觉得眼前的梅林茂和一年前相比确实有所变化。他不再怨天尤人,而是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来看待问题。我想知道他这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静静地看着梅林茂,希望他能够理解我当初的举动,更希望他能够早日走出困局,与他爸爸早日团聚,重归于好。我轻声问他:“对于你爸爸的事,我和别总都很遗憾。当时的事情走到了那一步,我们只能那么做,我希望你不要怪罪我们。你这一年多过得好吗?”

梅林茂苦笑一声,神情沮丧。他叹了一口气说:“唉!我知道您和别总是迫不得已,但也在情理之中。我爸爸的处事方式不得人心,换做谁都会那么做,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身边围绕了几个别有用心的臭皮匠,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这一年多,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拍着梅林茂的肩膀,不无感慨地说:“孩子,回家吧,你爸爸一个人在家里等你。他如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梅林茂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用轻蔑地口吻说:“不,我还有我妈,我没有他这个爸爸。我妈妈太可怜了!呜呜。”

梅林茂的情绪突然失控,他想到了他妈妈,忍不住放声痛哭。他的哭声在整个楼层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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