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笑中的忧虑
我在办公室等钱经理下班一起去洗澡。
晚上八点多，钱经理和梅监理戴着头盔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看架势，俩人从施工现场刚回来。
我说：“两位领导辛苦了，我带你俩先去吃饭，吃完饭去洗个澡。”
钱经理说：“饭就不吃了，我在现场已经把气吃饱了，看梅监理饿不饿，你带他去吃吧！”
梅监理说：“我刚才抽空跑回去，你弟妹给我下了碗燃面，我不饿。”
钱经理撇撇嘴说：“关键时刻还是老婆靠得住。”
梅监理笑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对我再有意见，一上床，啥意见都没有了。”
钱经理说：“我算是领教了。走吧，我确实想洗个澡了！”
我们仨从宿舍出来，开车到了附近的一家洗浴中心。为了省钱，我先办了一张会员充值卡，洗浴消费一律八折优惠。洗浴中心里人满为患，很多都是项目上的熟人。梅监理和钱经理担心影响不好，我只好带俩人上了四楼的按摩中心。按摩中心都是单间，不容易碰见熟人。我给俩人各自安排了SPA后下楼继续泡澡。他俩都需要放松一下，我之所以没有陪他俩一起SPA，是担心消费太高，消受不起。我泡完澡直接到大厅的休息室里等候，发现很多和我一样的包工头在大厅里等着给领导结账。
梅监理和钱经理穿好衣服从按摩中心出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俩人看上去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接过俩人的手牌，我赶紧去收银台结账，两千多元的消费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让我心疼不已。谁让我是乙方呢！我自我安慰着自己，消费就当润滑剂。
在回项目部的路上，梅监理和钱经理谈论着按摩女的手法，嚷嚷着改天再来享受一次。我的心像针扎一样，疼在身上，笑在脸上。
第二天上午，飞检终于结束了。飞检单位被总包单位的糖衣炮弹打的落花流水，缴械投降。总包单位积极整改的措施和甲方现场管理人员的暧昧态度让飞检单位的工作人员手下留情。飞检过程中发现的问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皆大欢喜。总包方的面子、飞检单位的里子，以及甲方的领子都给到位。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建筑行业潜规则的根深蒂固。在他们眼里，只要不超成本，不出人命，楼房不倒塌都属于可控范围，项目部里该挣钱的挣钱，该升官的升官。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找不出问题的症结，感觉到甲方、总包方、分包方以及一线施工人员都难。感觉到谁都是我的甲方，又都不是我的甲方，它就像一个循环套打了死结，没有哪一个人可以凭一己之力把它解开。我记得刚进场的时候，项目部除了项目经理外，都是一铲子年轻人。他们有热情，有朝气，爱加班，不知疲倦，但缺乏经验。时间过去两个多月了，项目部又换了一批新人，他们依然有热情，有干劲，有朝气，爱加班，但依然缺乏经验。项目部为了降低用工成本，加速人员流动，结果造成了管理上的断代，工作上的脱节，质量上的失控。报表数字看上去很漂亮，工程质量却问题频出。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认为，在建筑行业里，技术含量不高的工人可以流动，但项目的管理者不可以流动，管理者是项目部铁打的基石。项目基层管理者的随意流动是造成项目工程基石松动的决定因素。飞检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思考着项目管理问题。因为整改和返工都无形中造成了施工成本的增加，成为工程项目决算中最致命的隐形成本。我意识到了症结所在，坚决避免管理上的漏洞。
当我把这些想法告诉钱经理时，钱经理说：“你和我想的一样，我俩算是项目上的灵醒人。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实施到你的工作中，我可以吗？我只是个安装部经理，无权无势，上面的领导没人听我的建议，我们的声音没有人能听到。你的计划，包括你和我已经被卷入到这个龙卷风里，无能为力。”
我茫然无措，静静地看着钱经理。他的眼睛里充满忧虑泪光，我理解他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