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晚上事情没成,老刘明天晚上蹲守,肖进,你是后天,队里的人除了女的,每人轮流蹲守一天,老子就不信抓不到这个工地的把柄。”听到姚远语气坚定的话,老刘和肖进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好像来了。”小梁子的一声惊呼把所有人都引到车头。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巷子口的摊贩都已经散去,只看见偶尔经过的行人。面包车上的人虽然离巷口有一段距离,但是仍然能够清晰听到由远而近传来柴油机发出的那种声嘶力竭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光投在了巷子口,巷子口被照到的地方瞬间变得白茫茫一片,随着柴油机声音的变大,白茫茫也在不断的移动。等到整个巷子前段变得白茫茫的时候,灯光的后面显现出长长的黑影挤进了巷子。
拖车在进了巷子后停下来换了近光灯,柴油机的声音变小。工地开始喧闹起来,有人打开了工地大门,有人从工地出来对着驾驶室里的司机说了什么,随后柴油机的再次咆哮起来,拖车开始准备把车屁股倒进工地。
拖车往后倒得时候,为了让车屁股进大门,车头会扭来扭去的调整方向,车头的两道灯光宛如两把光剑在夜色里挥舞。
打拖车开进巷子的那一时刻,姚远脸上就露出克制不住的笑容。他拍拍小梁子的肩膀,又向刘辉和肖进挥挥手,四人陆续从车上下来。四个人就静静地看着拖车倒车,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看热闹的路人。
姚远看着缓缓蠕动的拖车,深深地吸了一口秋天的冷空气,摸向腰间拧开了报话机的开关,拿起了报话机:“于师傅,看到了吧,有没有问题?”
报话机发出刺啦啦的电流声,过了几秒:“看到了,没问题。”
“好,等我呼叫,你们就立刻把拖车倒过来。”
“好的,我们等你的呼叫。”
姚远把报话机又挂回腰间,回身看看其他三个人:“你们没问题吧?”
“问题?我们今天就是解决问题来了。”说话的是刘军。
姚远看向小梁子。
“我有啥问题,你指东我绝不向西。”
姚远点点头,又看向肖进。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我靠,你这是准备和人家玩命吗?”刘军惊得张了大嘴。
“你个没文化的,人家这是表达了一种决心。”小梁子对着刘军嘲笑道。
姚远笑起来,走过去拍拍肖进的肩膀,“有气魄。”
刘军在队里年龄不算大,但是长了一张老脸,看着非常成熟老道,所以大家都习惯叫他老刘。姚远其实最担心的就是他,他平时就比较圆滑,他和姚远是队里仅剩下的第一批来的队员。
姚远知道刘军心里对自己当队长不满。但是为了能在一个中队共事,不影响团结,姚远还是尽可能地对刘军进行拉拢。刘军是个聪明人,看出了姚远的心思,在领教了姚远的手段后,后面还是比较配合姚远的工作。
这次行动姚远本来没有考虑他来,但是调来的新队员对辖区不熟悉。今晚事关重大,姚远不敢用不熟悉的队员,刘军是留下的唯一老队员。姚远为此专门和他谈了一下,没想到他答应得很痛快,这反而让姚远有些意外。
姚远很害怕自己带的人掉链子,今晚如果拿不下这个工地,那他就会面临三个问题了。首先是丢人现眼,现在的工地都是欺软怕硬,这让其他工地知道了,肯定会如法炮制,再去管理会非常困难。
其次是中队内部问题,队里都是一起进执法局的队员,姚远当队长的威信还没有完全竖起来。这事如果办砸了,那他这个队长将威信扫地,后面队员服不服调遣就不好说了。
最后一件事让姚远最困惑也难以启齿。姚远很清楚自己只是通过公务员考试考进来的一个普通队员,在区里没有任何背景后台。而现任的靳局长却在全局一百五十多号人里挑选自己来当这个中心城区中队长。假如这事干不好,肯定会动摇自己在靳局长心里的位置。
姚远当队员的时候也从其他队员嘴里了解过区里的情况,这中心城区的中队长必须是局长的亲信,在任命上如果没有区委主管副书记的点头是当不上的。
姚远是一个外来户,以前不过是一家医院的出纳。只是家住在本区,户口在本区,这可能是他能分配到本区执法局的原因,其他就和区里没有任何关系了。
姚远不想就这样一直待在以前的医院里做个出纳,在得知可以考执法局后欣喜若狂。执法局考试从通知报名到考试,前后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且考试只给了大概的范围。
姚远对考试的法律书籍之前从来没有看过,即便如此,姚远还是按照范围找来了所有的书籍,从此,他在办公室的所有时间都在看书复习,甚至和女朋友办事前后也要看书复习。一个月过得很快,考完后就是挠心挠肺的等待。
这一天早上姚远正准备下楼去银行提钱发工资,迎面遇上正在上楼的医院人事曾忠,曾忠比姚远大两岁,两人住宿舍的时候还是隔壁,那时候关系很好。后来曾忠和医院一个护士长好了以后,就搬出了宿舍,两人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就慢慢冷了下来。
曾忠正在上楼的时候抬头一看到是姚远,就放慢脚步露出了笑容,想和姚远说点什么。姚远因为外面有车在等,有些着急,没有注意到曾忠的表现,急匆匆从曾忠旁边走过。
曾忠一看姚远没有理他,明显有点失望,他站在楼梯上喊住姚远,“你干嘛去啊,这么着急?”
“银行提工资啊,去晚了,人家下班了,工资你不要吗?”
曾忠一听姚远是提工资,并不是刻意冷落自己,刚才已经有些失落的情绪才有些释怀。但是心里依旧有些不甘,就朝着姚远的背影喊了一嗓子:“你今天回来要请客啊。”
姚远本来快到门口了,听到曾忠的话,心里一阵疑惑:老子工资也没有你多,我领工资,你也领工资,你的钱又不会给我,凭什么我请客,这货啥意思?
姚远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停下看向曾忠,“为啥我要请客。”
曾忠看到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得意的笑起来,“等你回来就知道了,你今天就是要请客,你回来到我这来一下。”
姚远看着曾忠得意那张的嘴脸有些恼火,看着曾忠上了二楼,刚想追回去问个究竟。楼下传来司机乐师傅的喊声:“小姚,还没下来吗?”
姚远一听只好回身出了门。
从银行回来,姚远把钱扔进保险柜,转身就来到曾忠办公室。
曾忠一看是姚远,脸上的笑容几乎是抑制不住的爆发出来。
“说吧,今天打算请我吃什么?”
“狗屁,我凭什么请你吃饭,一会儿你工资不要领了,我就请你吃龙虾。”
曾忠一看姚远一点都没客气,有点尴尬,只好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姚远。
“你说该不该请?”
姚远疑惑地接过那张纸一看,原来是自己公务员考试通过的通知单。
姚远看了一会通知单,内心五味杂陈,真是他妈的不容易啊。
“多谢多谢,一会来我办公室。”
发工资都在下午上班后,姚远挑选了最新的钞票作为回馈提前发给了曾忠。姚远早就想好了,我就那么点工资,你给通知是你分内的事情,请客?想得美。
姚远考进执法局后才知道,周边三个单位一起报考执法局的人,只有姚远一个考上了执法局。据说医院里好些没看上姚远的女护士后来都说自己挺后悔。
姚远成为城管执法中队的队长后,所有人非常的意外,连姚远自己也很意外。当初在中队的时候,他知道有多少人对这个位置眼红,自己只是一个普通队员,没有任何后台,何德何能就当了这个队长。姚远当队员的时候,大家的身份一样尚能相安无事,现在当了队长,姚远就算是再傻,肉眼可见的能看到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嫉妒和不满。
毫无疑问,如果自己干不好,那就会有数不清的人在看笑话,被人落井下石也不一定呢。姚远一想到这里,内心就无比的沉重。其实他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后来成为中队长,他只想从医院那个泥潭里爬出来,现在能当一名执法队员挺高兴的,他很喜欢那种居高临下给别人撕罚款单的感觉。
全区开大会进行授牌仪式,局长在台上喊到姚远的名字让他上台拿中队的牌子的时候,姚远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小梁子推了他一下,他才赶忙上台。区执法局一共组建十一个执法中队,拿牌子的就是队长。
姚远想起某天局办公室突然通知他到局里,局长要见他。姚远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火速赶到局里。他不熟悉新来的局长,唯一的一次接触是在街上巡逻的时候遇到前来视察的靳局长。
这次虽然是第二次见到局长,姚远依然很恭谨地坐在局长的面前聆听他的讲话,说的啥,其实姚远一点都没记住,只听见局长最后说很信任他,让他代表全局在成立大会上写个发言稿。临走前,姚远向局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让局长吃了一惊,也赶紧给他回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
姚远不知道新局长为何用他当队长,也许是自己在局里工作积极主动,比较能罚款,也不惧怕当事人,作为新上任的城管执法局局长很需要一批能干的手下来创造政绩。
对于能不能干的标准,姚远是有深刻体会的。新录用的队员有大学生,老师,事业单位的干部和复转业军人等各行各业的人。岗前培训学习的时候,姚远发现自己需要背诵熟记的内容汇集了十三个部门的一千多行政法条。
在开过区执法局成立大会后,姚远等一众队员被辖区的办事处主任领回,办事处还煞有介事地办了一场欢迎会。姚远才知道原来每个办事处都有一个城管科隶属下的城建中队,这个中队主要就是配合办事处收取辖区商户的卫生费,清理沿街的各种摊贩。
姚远以前在逛街时看到驱赶摊贩的就是他们,自己当时心里还挺反感这种做法,没想到今天居然成了他们的一员,这让姚远有些丧气。
区里要求新队员由办事处中队的老队员带领尽快熟悉工作。大多数新队员从来没有和摊贩打过交道,更不会没事干去天天吵架,现在,这种情况成了家常便饭。
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满街摆摊的摊贩就是以此为生的。市里,区里对市容市貌有要求,按照这个要求,摊贩的存在就是城市脸上的苍蝇,以前的城建中队就是苍蝇拍,现在,苍蝇拍开始换成我们了。
办事处的傅队长对于新来的队员很热情,在办公室开会的时候要求办事处的城建队员对新队员多照顾,这让姚远心里很感动,觉得傅队长正是个好领导。
原本城建中队就有六个人,现在又增加了八个新队员,狭窄办公室里开会都坐不下了。傅队长就宣布了他的安排,把队员两人一组安排到辖区街上的一些地方巡视,剩下的几个跟着办事处的双排货车在街上巡视。
对于这种安排,大家心里不是特别愿意,但是自己是新来的,不服从也不合适。傅队长骑着他的边三轮带了两个人,司机吴师傅带了四个人。姚远看到坐车的大部分都是办事处的老队员,和新队员一起步行的只有一个老队员,出门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刘军,刘军看了一眼傅队长,又看看姚远转身下了楼。
坐车和步行的差距很快就出现了,货运130的目的是为了把拒绝交罚款的摊贩的东西搬上车,而车上后座的人其实就是搬运工。在经历过之后,有几个新队员宁肯走路也不坐车了。
刘军就属于新队员里很圆猾的那种,他不会得罪老队员,在新队员里混的也很吃得开。司机吴师傅就经常带他上车。姚远以为这是刘军人缘好,后来姚远才知道,刘军以前就是区园林局的,区园林局要准备和城建局合并,因为害怕没有岗位,所以才考了执法局,所以,刘军和吴师傅早就认识。
除了驱赶摊贩,两人一组的新队员什么也干不了,但是必须待在摊贩容易聚集的地方,领导过来的时候可以看见,否则就是脱岗。几个月过去了,街上的摊贩也渐渐开始熟悉新队员的到来,有的摊贩还能和新队员在一起谝,新队员由此了解了办事处老队员的很多事情。
傅队长一般会带两人坐他那个边三轮,遇到摊贩要跑,就让队员拦住,他好撕罚款单。姚远也跟过他几次,发现傅队长撕的是办事处收卫生费的小票。摊贩给他们说过,办事处收取卫生费是有百分之三十的提成。开始姚远等新队员都没有在意,傅队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傅队长有时候中午还经常请坐他车的两人吃饭。
姚远进执法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区里一直没有给执法局的新队员发工资。几个月下来,姚远囊中羞涩,靠向以前的同事借钱度日。现在每天巡街,又不能回家,在外面吃饭就是一项很大的开销,所以姚远对别人请的饭是来者不拒。
这天新队员都被派出去站街了,而老队员说是开会留在办公室里。和刘辉一组的王树中午肚子吃的有点不对劲,外头无处方便,就跑回办事处方便。
据王树自己描述,他方便后忽然想喝口水,就回到中队的办公室。他没敲门就推门而入,第一眼看到的是傅队长,第二眼就是傅队长面前的一堆钱,而老队员正围在桌子前。王树很聪明,什么话都没说立刻就退了出来。
他回来后给刘军,姚远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他看到的事情。大家才明白老队员这是把新队员当成最后敛财的工具了。姚远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他当过出纳,早就看出了傅队长的把戏,只是碍于人家请过客,他也懒得去说。
新队员到办事处都半年多了,执法局城管中队的到来就是为了取代办事处以前的城建中队,傅队长他们也知道,这多半年的罚款或者说是收费基本都是新队员干的,现在坐地分钱的却只有老队员。
这事很快就让新队员全都知道了,不满肯定也是全体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现在全区办事处的老队员都面临被遣散分流,把所有的工作基本上都交给了新队员,自己躲在一旁享清闲。
此时区执法局在名义上已经成立了,但是还没有任命新局长,区里临时让一个以前的城建局副局长张亮主持执法局的工作。新队员的工资不知道什么原因半年多了没有发,于是纷纷开始偷懒耍滑。
张亮只是临时代理局长工作,以前的老队员人心涣散面临被分流下岗,新队员不愿意服从老队长的指挥,局里又没有任命新队长,这造成了各中队的工作基本瘫痪了。这种情况下,全区街面上的摊贩泛滥成灾,无人管理。据说区里的领导在某次检查后勃然大怒,在会上痛斥城管执法局的无能表现。
张亮临时主持工作,板子肯定打到他身上。他没有办法,只好把老队长叫来开了个会,让他们从各自的中队抽调一些还愿意工作的队员来局里组成集中整治突击队,最后是各中队出一人,局机关出两人,一共十四个人,张亮亲任队长。又从区政府借调了一辆十五座的江铃面包车,从环卫清运队调了两辆大卡车。
就在那个时候,傅队长找到姚远,很客气地问他能不能参加局里的集中整治突击队。此时的中队已是一片散沙,各自为政,无人愿意再去局里。姚远本不想去,但是碍于傅队长的面子,加上局里离家比较近,关键是局里每天管饭,就同意去局里参加集中整治突击队。
张副局长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督促局里的出纳在会议室向队员分配罚款单,罚款单面额五十,一本五百,张副局长要求每人一千的罚款额度必须完成。
罚款,看着简单,其实很需要勇气和智慧。因为这是生生从别人兜里掏钱呢,很多没干过的队员很不适应,姚远却对此乐此不疲。
江铃面包车是拉队员的,大卡车是专门给那些不交罚款的摊贩而准备的。多数情况下,摊贩看着自己的拉拉车上了卡车,摊贩才会着急交罚款。这次的罚款单是财政局的专用罚款单,和交警用的一样,只是上面盖的是执法局的大印,街道办的收费小票从此退出历史舞台。
姚远很喜欢向摊贩撕罚款单的状态,有点掌握别人命运居高临下的感觉。摊贩罚不上的时候,他甚至会对在人行道上的违规停车的司机也顺便罚一下。这在新法条里虽然都有,但是很少有执法队员去做。看见姚远对司机说起法条来那个滔滔不决连绵不断的样子,其他队员都非常惊讶。他们现在对着摊贩罚款都有点心理障碍,更不用说去干别的了。
姚远每天的罚款很快就能完成,经常还能帮着关系好的同事罚款。集中整治突击队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摊贩们的恐慌,因为突击队是在全区的溜达,出现的地点和时间都非常突然。这不像中队那种固定的蹲守,摊贩们都熟悉了,来了就跑。
而集中整治突击队为了更好地打击摊贩,和摊贩也玩起了战术。集中整治突击队的特点是快,人多,突然性强。就像一门重炮,是不可能打一只蚊子的,要打就打一群蚊子。所以突击队一般都会选择摊贩比较集中的区域将其围住。
几个回合下来,摊贩也学聪明了,他们在摆摊的同时,居然在路口专门安置一个望风的人,一看到风吹草动就推着车子逃之夭夭。很多摊贩互相都是亲戚朋友,他们拉帮结伙,朋比为奸,各有地盘,不熟悉的摊贩想去摆摊会遭到排挤和驱赶。
鉴于这种情况,突击队在出发前专门在局里研究了一下,姚远建议用一招关门打狗的方法,在两辆卡车上各派一个换便衣的队员,让其中一辆卡车先行,因为卡车没有明显标志,来到摊贩聚集的地方后不动声色,往前先占住上一个路口,然后派另一辆卡车过去占住下面的路口。一切就绪后,便衣队员用报话机呼叫江铃车,这时候拉队员的江铃大面包车直接开到摊贩面前,上下路口的卡车堵住路口。当摊贩发现想跑的时候,已经是瓮中捉鳖了。
事实证明,这种方式屡试不爽,有一次在一个街道就围起了了五十多个摊贩,这些人毫无顾忌地把架子车停在公路上,黑压压一片,两车道的公路是车过不去,人也过不去。如果有人表示不满,这些摊贩们往往是群起而攻之,一般人还不敢惹他们,你要让派出所来管,他们又装成安善良民,只是摆摊设点,公安也无可奈何。
集中整治突击队在街上晃悠了近一个月,罚款近三十万,这让张副局长很满意,毫无疑问,这算是一项工作成绩。张亮副局长的内心肯定还是想进步一下,如果能成为城管局执法局的局长就最完美了。
可惜区里权衡再三,还是平调了一位靳局长作为城管执法局的新任局长。在新局长上任后不久,集中整治突击队就结束了他的使命,突击队的队员各自归建。姚远也再次回到了中队,但是他的工作能力,不经意间已经引起了局里领导的关注。
靳局长上任后,执法局的工作开始走向正轨。局里首先开始进行大规模的人员调整。小梁子就是这时候调入姚远中队的,据说他家里哪个亲戚在区里,这给他调入新华中队创造了条件。小梁子本名梁夏,大眼厚唇,个挺高,人长得很精神。最重要的是梁夏非常配合姚远的工作,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姚远很满意梁夏的表现,做什么都把他带在身边,和摊贩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也能主动上前应付,这让姚远非常欣慰。中队里如果都是缩头乌龟,那他开展工作实在是有些困难,他觉得梁夏是可以培养一下,作为左膀右臂的队员。
姚远借着路灯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除了对面工地的轰鸣声,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行人了。姚远觉得现在可以动手了,他拍拍小梁子后背,又看了一眼正在倒车的拖车。小梁子马上明白了,他跳上面包车一马达打着车,打开大灯一脚油门就冲到了拖车的面前,这举动把拖车司机吓了一跳。
面包车挡在了拖车的车头处,拖车不得不停下来,此时拖车的屁股刚刚才进了工地大门,还有一大截留在工地外面。因为面包车挡住了路,让拖车进退失据。
“师傅,麻烦你出示你的行车证,驾照,还有钢筋准运证。”
在拖车司机刚想下车找面包车司机理论,一只脚已经踩在脚踏板的时候,姚远带着刘军和肖进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突然出现三个穿制服地把司机吓了一跳,等他看清是城管执法局的后,犹豫着把三个证件都给了姚远。姚远翻了一下核对无误后往后退了几步,看看拖车,又看看工地大门。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把车靠到路边上。我们要检查。”
司机向着四处探头探脑,好像在找什么人,姚远知道他这是想找工地负责人呢。于是吓唬他说:“你要不开,我就帮你开了,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责任可是你要承担的呦。”
货车司机一听立马钻进车厢,发动汽车,长龙一般的货车缓缓的开出工地,停在工地对面的路边上。
姚远看着拖车停下后,转身问刘军带数码相机了没?刘军在兜里摸了一会,掏出一个包向姚远晃了晃。
姚远指了指拖车的后部,“我刚才好像看到后面的钢筋多出来一大截,你看看是不是,如果有就拍照取证,再量一下超出了多少?”
刘军点点头,一边从包里拿出相机,一边往车后走去。
姚远等人的出现迅速吸引了工地的注意,很多人开始走过来围观。姚远知道围观的人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他立刻把肖进和小梁子叫过来,让他们维持现场,不让无关人员靠近拖车。
姚远向货车司机招招手,司机从车上下来来到姚远面前。姚远拿着行驶证问司机:“师傅,你的车荷载多少你知道吧?”
司机看着姚远,有点无奈地点点头。
姚远看着手里的货运运输证,有意无意的看着司机:“那你实际拉了多少吨,你也知道吧?”
司机听到姚远的话,脸色当时就变了,想说什么最后又给咽回去了。姚远知道这么大的货车一般都是工地上专门拉钢筋的,刚才货车开出来的时候,他看到车的大箱几乎都快压到轮胎了,就断定这辆货车拉的钢筋肯定是超重了。
姚远对这部分法条很清楚,这原本属于交通部门的处罚权利,超长超宽超重的货车是不容许上路行驶的,否则就是重罚。他原本也不是针对这辆车的,他要针对的是这个工地。车是工地雇来的,钢筋可是工地的。姚远今天就是要数罪并罚地拿下工地。
有了上次电信局广告牌匾的教训,姚远在这次行动之前向靳局做了一个汇报,他要确定后期会不会有阻碍,或者是白辛苦一趟。靳局听完姚远的汇报后,很支持他的行动,这就意味着在靳局这里没有问题,如果是其他人来了有问题那就再说。
这时刘军晃着脑袋高兴地从车后走过来满脸笑容地告诉姚远,货车后面超长了近两米多,他已经拍照取证啦。姚远拍拍刘军的肩膀:“干得好,你立下首功一件。”
然后又对有点懵逼的货车司机说:“你看到了吧,你捅的可不是小篓子,我知道,这是工地让你拉的,我呢,不难为你,但是你要配合一下我们,把车开到执法局的证物库房,可以不?”
司机低头不语,姚远看出来他是不想配合,于是姚远挥了挥手里的驾照行驶证,“你要是不配合,我可就要暂扣你的这些证件了,我们呢,也没有权利扣你的证,但是因为这个案子,我们可以向交管部门移交你的证件。你配合呢,我们只针对工地,你的事情就可以酌情处理。”
司机一听姚远要这么做,开始动摇,就上了车开始发动,姚远把肖进叫过来刚想交代一下让他陪着去证物库房的事情,就听到围观的人群里一阵混乱,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到了跟前姚远才看清原来是工地的项目张经理。
姚远和这个张经理打过几次交道,从工地出现噪音污染被投诉起,姚远就数次要求工地解决这个问题。张经理来中队得时候说的非常好,回去之后依然我行我素,问题没有丝毫解决的迹象。
姚远觉得有点奇怪,就专门了解了一下,原来这个工地盖得是一个单位的机关办公大楼,周围的居民都是这个单位的职工。职工不敢投诉单位,就向市执法局反应,而市执法局一看是区执法局辖区的案子,就转发给区执法局。区执法局一看是姚远中队辖区的就转给了新华中队。
这个工地实际离姚远的中队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姚远却没想到人家油盐不进,对中队的要求置若罔闻。这一拖就是一个月,周围的居民又跑到街道办反应,街道办刚好因为在工地上收卫生费不顺利,魏主任就顺势借着居民的反应这个由头找中队要求查办。
姚远没想到魏主任居然比局里还积极,她一反常态地不用报话机呼叫,而是打电话催促,让姚远不胜其烦。为了给局里和街道办一个交代,姚远亲自跑了局里一趟,在法制科领了几张封条。又叫上梁夏和马丽跑到工地,拉了工地的电闸,把封条贴在工地的电力控制房门口,让他们赶紧来中队处理,不然就不要开工了。
谁料到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让肖进过去一看,人家撕掉封条,继续施工。这下把姚远气坏了,如此藐视国家执法机构,这是姚远不能忍受的。姚远也没有急于去工地,他知道工地敢这样,肯定是有所依仗才会如此,他必须有个万全之策才能出手。所以他先向局长汇报后,再制定方案,在方案实施前还让小梁子提前在工地附近侦查了几天。
现在只需要把货车上的钢筋拉倒局里的库房了就已经成功百分之七十,但此时张经理却突然出现,这人要是阻拦不让车走就麻烦了。
姚远心里有点着急,但是脸上不能表现出来,他没有理会张经理,而是直接对着货车司机说:“行了,师傅,可以走了,去了就没有你什么事情了。”
货车司机一看张经理来了,马上从车上下来。姚远看到心里一紧,暗叫要坏事。张经理来到姚远面前,一边擦头上的汗一边说:“姚队,不至于吧,不至于吧,何必这样呢。”
姚远斜睨了一眼张经理:“不至于?我让你来中队处理不是第一次吧,我来工地找你也不是第一次吧?你做了吗?我有上级部门呢,还有群众投诉呢,这些问题不解决,我怎么交代,你配合了吗?”
张经理闻言沉默不语,姚远再次看向货车司机,提高了音量:“师傅,我再问一次,你配不配合,你只要把车开到执法局的大库,就没有你的事情了。”
司机看看张经理,什么都没有说,自顾自地走开了。姚远马上明白了这是不愿意配合呀,看来文的不好使啊。张经理看到司机不配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姚远看着张经理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想:妈的,幸亏提前做了准备,不然今晚真要折在这了。姚远从腰上拿下报话机,打开开关,等了几秒就开始呼叫;“师傅,听到没,听到没?”
报话机先是发出一阵刺啦啦的电流声,然后是拖车司机清晰的回答:“听到了,听到了。”
姚远看着张经理,咬着牙说:“好,现在可以开过来了”
“好的,马上。”
随着“马上”的声音刚刚落下,远处就传来柴油机清晰而沉闷的发动声。紧接着,两道刺目的灯光从远处射来,把货车和姚远等人照得雪亮。一辆高大的货车专用拖车在黑暗中逐渐显露身形。
姚远把刘军叫过来低头说了什么,刘军去回到面包车上,一会拿了一个包下来。刘军从包里拿了一些文件出来,走到姚远面前。
姚远对着正在吃惊的张经理说:“这样,张经理,我也不难为你,你和我们的队员去填一些文件,回头过来我们再说。”
刘军看着张经理笑着说:“我们也是老熟人啦,走走,找个亮点的地方。”然后就拉着张经理往旁边走去。
姚远就是让刘军吸引张经理的注意力,他好尽快把拉钢筋的货车拖走。张经理一走开,他马上让拖车师傅检查钢筋货车的情况,很快拖车就把钢筋货车挂在拖车钩上,检查没有问题后,姚远让肖进押车,到了再把情况告诉他。
姚远回头看看刘军正在吐沫星子飞溅和张经理还没说完,就向拖车挥挥手。这种货车专用拖车用的是康明斯的柴油发动机,力量强大,几十吨的货车轻松被拖着就走了,姚远以前也没有见过,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姚远看着远去拖车,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等到张经理在刘军那里写完单据,拖车也开走了。刘军拿来暂扣单让姚远看,姚远拿出其中的一份交给张经理,“你明天来中队处理,如果不来,我们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那时候就不要说我们不教而诛了。”
张经理一看拖车走了,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姚远也猜不出是什么感觉。小梁子来到姚远面前,看看刘军又看看姚远,什么都没说。姚远指了一下面包车,三人上车后,姚远看了一眼还呆立在旁边的张经理等人,让小梁子赶紧发动车开走。
上车伊始姚远才感觉到一阵困意来袭,一看手表,已经一点多了,刚才紧张得都忘记时间了。姚远让小梁子先送刘军回家,下车的时候对刘军说:“你明天可以晚来中队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再看看表,又连忙改口:“我靠,快2点了,早上晚来一点吧。”刘军看着姚远:“说清楚撒,晚来是晚来多少?别晚了你又开始喊了。”姚远一听低头想了一下,“一点吧,一点来中队。”
刘军笑起来:“就是嘛,我们又不是毛驴子,咋样也得休息下。”
姚远挥挥手,关上车门。
姚远回家接到肖进的电话,说货车已经入库,他也到家了。姚远夸了他几句,让他2点来中队。
姚远终于可以躺在床上了,家里人早已入睡。但是他却睡不着,他脑子里飞快转着,他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第二步就是这个案子的文字工作,需要询问笔录,局里批示,最后才能落实罚款数额,罚多少呢,他还得想想,看看有没有人来找,说情,这些都需要考虑进去。姚远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