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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刘(1 / 1)


晚上九点半,巷子口的路灯已经亮起,而巷子里的路灯却是半明半暗,越往里就越黑,一辆海狮面包车远离路口藏身在昏暗的灯光下。

“你怎么缺斤短两啊,我不要了”。争吵声远远传来,传进路灯下那辆沉默的面包车里。

姚远拉开车帘看了看,又拉上窗帘。

“又是黄老三那几个?”

姚远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几个牲口每次都是这样,屡教不改吗?”小梁子愤愤的。

姚远在座位上伸了一个懒腰,抱着双臂慵懒的说:“今天有大事,就让他们猖狂一会啦,找个时间你去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小梁子回头推推横躺在座位上的肖进:“回头你和我去吧?”

肖进没有反应,小梁子又推推他:“再不装了好不好,你能睡着?”

肖进翻了个身,背对小梁子:“我不去,你想整他们,自己去。”

“咦,你个二货,可不是我让你去的,这可是姚队的手令。”

“我呸,我就听见让你去了,你少拿鸡毛当令箭。”

“姚队,你听见啦,这货不服从梁副队的调遣。”

“我靠,你啥时候成梁副队了?”后排坐起来一个人,然后往前坐了一个位置。

“小梁,我之前咋没看出来你这货的脸皮这么厚,跟着姚队没几天,就已经自封梁副队了。”

姚远一看是刘军。

“你睡醒了?”姚远问了一句。

“哪睡了撒,被梁副队的大名一哈吓醒了。”

“老刘,你这就是嫉妒,纯粹的嫉妒。”

刘军还想再说什么。

姚远打断道:“唉你们都是牛逼人,做副队屈才了,应该做大队!不对,应该是刘局、梁局。肖局才是物尽其用。”

“看见没,还是姚队有眼光啊。”

小梁子讪笑着过去搂住刘军的脖子,开始用手指抚摸他的眉毛。小梁子在队里最年轻,他有个怪癖,就是很喜欢摸别人的眉毛,可能是小时候养成的。一般只有关系比较好的才会让小梁子摸,但姚远是不会让他摸的。

姚远翻开衣袖看看手表,已经快九点半了,对面的工地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肖进从座位上翻起来看看窗外:“这帮孙子不会不来吧?”

“不会,不然小梁子那三天岂不是白白在这里浪费了?”

姚远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打鼓。待在工地外面守株待兔,准备查扣违规的货车这事在全市执法局都没有先例,姚远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这样干。

北方入秋的天气,虽然还没有下雪,但天气已经开始变冷。姚远穿着据说有百分之三十毛料的制服,但还是挡不住阵阵入侵的寒意。

“妈的,早知道晚上这么冷就把毛衣穿上了。”姚远嘴唇有点哆嗦。

小梁子看到姚远的样子:“我把车打着吧,暖气热了就好点。”

“就是哦,车上有暖气,我们四个大活人居然蠢的没想到。”

姚远此话一出,其他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自己蠢就行啦,我们不陪着。”姚远愣了一下,只好尴尬地笑着。

小梁子打着车,趴在方向盘上,伸着脑袋向外张望着。

“如果今晚没有抓到,老刘你明天晚上来盯几个小时可以不?”姚远突然对刘军说。

“我靠,你这个货脑筋急转弯吗,咋又想起了明天晚上的事情了?”

“那咋办呢,举报转件函都几次发到队里了,局里催也就算了,妈的,办事处也跟着凑热闹,你看魏主任那副要吃人的样子,老子又不是为他打工的。”

姚远恨恨地说道,他这话其实是故意说给刘军听的。

魏主任是办事处的副主任,主管的是市容市貌这口子,城建中队以前就归她管。姚远等新队员刚来办事处的时候也是魏主任主持的欢迎会,但那时候新队员的安排并没有确定下来,只是让老队员带着熟悉工作。

魏主任没有意识到新旧执法中队的区别,或者就不知道现在的城管执法中队是做什么的。她觉得既然都让老队员带着熟悉工作了,那就和以前差不多,所以她想当然的认为现在新成立的城管执法中队也该归她管。

但是魏主任没有搞清楚一个问题,就是以前的城建中队是办事处城管科的事业编制,拿办事处的工资,他们的职责只有管理市容环境卫生。而新来的城管执法中队都是公务员编制、隶属于区执法局,所以工资是财政局直接向区执法局划拨的。

除了隶属关系和编制,再说清楚点,就是谁给钱,就归谁管。城管局的工作职责可以执行剥离出来的十三个部门的行政法规,权利之大前所未有,这样的执法部门怎么可能依附于街道办事处这样的小单位呢。

在最后留下的新队员里,魏主任最喜欢的就是刘军,刘军为人圆滑,虽然年龄和姚远他们差不多,却长了一张老脸,加上胖还带个眼镜,这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大好多。所以大家都开玩笑的叫他“老刘”。

刘军在新老队员里人缘都很好,姚远后来才知道他以前就是区里的干部,这让他在办事处里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而其他队员都是和姚远一样从外面考进来的外来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魏主任在面对刘军和外来户的态度时,还是有明显差别的。碍于面子,大家都不吭气,刘军很得意地用这个优势来笼络大家。

魏主任曾经觉得刘军可以成为新中队的队长,还向上头建议过。姚远成为中队长后,最失望的那个人不是魏主任,而是刘军。

姚远不喜欢魏主任,他当队员的时候就很反感魏主任动不动就对人颐气指使的做派。他也知道魏主任会觉得自己还受她指挥,他也懒得去说破得罪她。所以魏主任向他发号施令的时候,他大多数情况都是“好、好、好、立刻、马上”的答应,但是具体执行不是置之不理就是行动迟缓。

魏主任也不是傻子,她虽然是个女的,但是脾气非常暴躁,没有多久就感觉到姚远的阳奉阴违。以她的脾气那肯定是气得跳脚,对姚远的报复很快就随之而来。

根据区上的意思,新的城管执法中队继续沿用以前中队的办公室和场所。傅队长留下的那个办公室虽然不大,但是在办事处里面喝水上厕所都方便,有时候还能蹭办事处食堂的饭。以前傅队长留下了一个边三轮没人会骑,但是双排130还是可以用的,队里有好几个有执照的队员。

姚远当队长两个月后的某一天,魏主任突然把姚远叫去,姚远以为又要给他安排什么破事呢,结果没有。魏主任满面春风,大大夸奖了一下姚远这段时间的工作成绩,接着话锋一转,谈起执法队办公室的事情。

姚远一听她说赞扬话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这种感觉在他上高中时和班主任谈话时遇到过一次,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姚远心里说,这个老妖婆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肯定没憋着什么好屁。

果然,魏主任说中队办公室每天来处理执法事情的人太多了,还堆放了乱七八糟的各种扣押的东西,已经严重扰乱了办事处的工作秩序,这让办事处的吴书记很不满意。所以办事处领导商量了一下,为了不互相干扰工作,决定让中队搬到社区一处更大的办公室里,现在征求一下姚远的意见。

姚远一听脑筋一下蹦了起来,以前城建中队傅队长在的时候也是乱七八糟满地的东西,每天也是乱哄哄的,怎么就没听见反映说干扰工作呢。姚远也明白这那是什么征求意见,无非就是不听话赶我中队走呗。还领导商量了一下?你魏主任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这报复都已经板上钉钉了,你不同意能咋地,还赖在办事处不走啊。

姚远暗压怒火冷静想了一下,其实搬走也有好处,在办事处成天被魏主任盯着挺难受,还是自己待着轻松。我要是在办事处,你看见我在办公室里让我去干点什么,我不去还不行。我现在不在办事处了,你再用报话机喊我,那听见干不干就看我心情了。姚远出于尽快摆脱魏主任的想法就表态同意了魏主任的安排。

办事处给中队安排的地方是一处以前社区居委会的办公点。姚远去了才知道这个办公点是三个连在一起的小房子,拐了几个弯在一个居民区的里面。没有上水也没有下水,更没有卫生间。估计就是因为这个社区居委会才搬走的。

站在办公室前的姚远心中有无数头草泥马飞奔而过,能咋办呢,这事已经木已成舟。好在里面办公桌椅都是齐的,把中队的东西搬过来就可以用。

收拾好办公室,姚远挑了一个正式的日子把城管执法中队的牌子正式地挂在办公室的门头,还放了一挂鞭炮以示庆祝。鞭炮声引来了周围居民的驻足观看,姚远为了表示郑重其事,还让中队全体队员列队在办公室前,说了几句感言。

这其实是给周围人看的,也是增加中队队员的仪式感。姚远觉得不能和以前的城建中队一样,他们只能算办事处的打手,而我们是城市的守护者。

新办公室只有暖气和电,无水无卫生间,这显而易见地非常不方便。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好处,就是离周围的闹市和电影院很近,也就是说中队如果出门,马上就能到需要巡逻的地方。没有卫生间的不方便很快显现出来,中队有十一个人,很多人早上来到时候急急忙忙,来了办公室才开始有感觉。

进办公室的入口有一个茶社,里面有一个卫生间。老板还行,开始同意队员去茶社上厕所。但是时间一长就不愿意了,这一来就十几个人,队员上完有时候也不注意打扫,人家也不是公共厕所,最后就干脆拒绝队员去了。姚远觉得很尴尬,也不好意思再去。中队周围没有公共厕所,每次都要跑好远才能方便。

除了上厕所,姚远很快又发现一个问题,这个办公室除了背阴外还是个通讯死角。中队配了四部报话机,姚远自己一部,其他队员两人一部。办公室是三个小房子在一起而且都有门,最外面肯定是堆放扣押物品的地方,中间是队员的办公区,也是抽烟区,姚远和内勤在最里面的办公室,姚远不抽烟,所以就要求在里面的办公室不能抽烟。

姚远待在最里面的办公室的时候,会经常收不到其他队员报话机的呼叫,等到电话里传出愤怒的吼叫时,姚远才知道报话机没有收到呼叫。为了收到呼叫,他只好把窗户打开,把报话机放到窗台上,效果才好一点。但是这样夏天还行,冬天房子里就会变得很冷,姚远只能开一会窗户关一会窗户,不然内勤冷得受不了。

通讯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的时候,交通又出了问题。早上姚远刚来中队办公室,内勤马丽就告诉他,办事处通知中队把那台双排130交还给办事处。这让姚远很吃惊,如果没有这辆车,那中队就没有办法扣押摊贩的物品了。虽然城管中队有很多部门的执法权利,但是像市容市貌这种传统的管理内容依然占了中队很多精力,况且还有魏主任这样孜孜不倦的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姚远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车是人家的,中队也不可能强占。姚远还是有些不甘心,把车交了,会给中队的工作带来很多麻烦。没有了卫生间的办公室,姚远忍忍就算了,没有车,就等于是砍掉了中队的腿。

姚远让内勤马丽通知全体队员开会,把街上巡逻的队员都撤了回中队办公室。中队十一个人,除了两个女内勤都是男的。姚远让马丽说了一下情况,让大家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姚远当队长后,局里对全局的队员进行了调整,中队交流出去五个队员,来了五个新的,大家都认识,只不过以前在其他中队。

沉默了一会,大家都不吭气,姚远看向剩下的几个老队员,刘军吸了一口烟,“这不是明摆着嘛,你不听人家的,人家就断你的后路呗,这有啥好商量的,你去给魏主任好好说说,服个软,她肯定同意把车给你,给谁干不是个干,那么认真干嘛?”

姚远知道是这么回事,刘军说的也没错,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刘军的想法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其他人还有什么想法没?”

姚远想找个其他方案,这才刚开始,还没有到非要弃械投降的时刻。

“要办事处给车,我们肯定就要听他们的,我们现在又和以前的那些人不一样。”

姚远就想听到这样的话,马丽的发言说明自己在队里有共识。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案,办事处不得罪,我们还不用听他们的?”

“你觉得魏主任长的很傻吗?这肯定是她的想法,我们就是得罪了她才这样。”

“妈的,把我们赶到这还不满意,还要落井下石,有点恶心了。”

“早知道就不得罪她了,你看这个破地方,连个厕所都没有。”

姚远听着队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脑子飞快的转着,他觉得这应该不是自己一个中队的问题,局里比他有个性的中队长比比皆是。

姚远看看表,都快十二点了,今天是周末,街上没人管,现在摊贩可能都满了,这样讨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今天的讨论让他对此事灵光一闪,他需要问问兄弟中队的情况和局长的意思。他的目的就是让队员同仇敌忾,现在目的达到了,讨论就可以结束了。

把队员打发走了后,姚远走到院子给王树打了个电话,询问他那里的情况。王树和姚远都是新队员一起来的,分在一起巡街将近一年。他也被任命为中队长,他的管区是新北中队和姚远的新华中队只隔一条街。姚远在心里把他当成兄弟中队,但凡王树那里有事呼叫他帮忙的时候,他必然前往。

王树也是非常有个性的人,在中队的时候同样看不惯魏主任。姚远和王树的友谊来源于一次事故。某天,还是老队员带新队员巡街,司机老马让姚远和王树随车,他俩其实不想随车,在车上就是个搬运工。老马开车经过一个路口时,发现一个买苞米的正在路口卖力地吆喝,周围围了好几个人。卖苞米的全神贯注让他压根没有发现老马的车开到跟前。

等到王树下车来到他面前抓住他自行车的把手时,他才如梦方醒,一个本能地想推着自行车跑。现在怎么可能跑的了,姚远也来到车后抓住苞米筐子。老马得意洋洋地来到卖苞米的面前,“你还挺能卖的,这个地方你也敢摆着卖,本事大了。”

姚远根据半年多的抓摊贩的经验,一看这人就是新来的摊贩,因为在这么明显的路口摆摊,老摊贩肯定是一边摆一边看,觉得不对劲马上就脚底抹油了。而这个卖苞米的一看到有人买,就傻傻地卖,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

马师傅掏出办事处的小票就要给卖苞米的撕五十块,但是卖苞米的不给。在僵持一会后,马师傅示意王树姚远把自行车车抬到130上去。姚远一抬自行车,居然没有抬动。自行车后面绑了一个大筐子,里面装满了苞米,不拿下来,王树姚远两个人也抬不动。

姚远想把筐子拿下来,但是筐子被绳子牢牢绑在自行车上,绳扣还很紧,姚远解了半天也没有解开。没办法,姚远就掏出腰间的瑞士军刀,想把绳子割断,姚远有随身带工具的习惯,这把瑞士军刀跟随他多年,他爱如至宝没事还拿出来用磨刀器磨磨,所以刀刃非常锋利。

筐子上的绳子有拇指粗,姚远刀刃向上,想把绳子挑断。在他刚一用力刀挑绳子的瞬间,让姚远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卖苞米的本来正在和王树抢自行车车把,看到姚远用刀要挑断绳子,他突然张开手来阻止。在姚远用军刀往上一挑割断绳子的同时,他的手刚好伸在刀子上面。锋利的刀锋瞬间就将他的虎口的肌肉切开。

姚远傻了,王树也傻了,两人顿时冷在原地。卖苞米的手瞬间被喷涌出来的血淹没。还是马师傅人老淡定,他马上跑到车上拿了一大摞汉堡店给的纸巾压在卖苞米的伤口上,但是血液很快就浸透了厚厚的纸巾。马师傅让姚远压住卖苞米的伤口,开上车一阵风一样开到一所医院。医生看到这种情况,也知道需要马上缝合,就让姚远抓住卖苞米的手开始消毒。

血依然不停的渗出来,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卖苞米的也被自己的伤口吓到了,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不敢看。姚远在医院的时候虽然是出纳,但是经常会到病房经常看到护士给病人处理各种伤口,时间久了就习以为常了。

此时医生让姚远抓着卖苞米的手放在灯光下,医生用缝合针在切开的肌肉上一针一针地穿过,姚远就眼看着刚才还张着口冒着血的的肉,一点点被线缝起来。王树只看了一会就开始觉的恶心,摆着手说自己不行了,随后就踉踉跄跄的跑出去在门口呕吐起来。

这个事情发生后,姚远除了给这个摊贩治疗的费用外,又赔了三百块的营养费才完事,这还是在执法局几个月没发工资的情况下。在新老队员准备交替的一次联会上,王树把这个卖苞米的事情说了出来,提出傅队长给姚远报销摊贩的营养费,理由是不能为中队干了活,然后出了事都要让队员来担责。

傅队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王树的要求,给姚远报销了三百的营养费。当时中队里十几个人,只有王树出头说出了这个要求,姚远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在内心里是非常感激王树的。他们的友情就是在那一刻确定的,姚远不知道王树怎么想,他是这么认为的。

姚远打包票以王树的个性,他在新北办事处肯定不会让办事处主任舒服的。果不其然,王树中队的车早就被办事处收走了,王树家境不错,自己有辆车,所以有时候他开自己的车拉着队员巡逻。王树在电话里告诉姚远,现在没有车,能干多少是多少,不要难为自己,局里肯定会有所反应的。

姚远以前从来没有做过执法工作,经验不多,很多时候其实非常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他非常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给他一点建议。而王树以前在路政单位工作过,路政单位也是执法部门,相比姚远这种菜鸟,他算很有经验了。

姚远问王树是不是需要给局里反映一下,王树的回答让姚远轻松了很多。王树说局里包括局长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些情况了,和姚远王树中队情况相同的中队好几个,有的办事处做的更绝。这事估计需要区里协调解决了,我们只需要再等等就行了。

打完电话的姚远一身轻松,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忍不住哼起了歌曲。马丽诧异地问姚远咋会这么高兴。姚远略带得意地把刚才从王树那里了解的消息告诉了马丽。马丽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说:“姚队,你说局里会不会要求区里购买新车呢?”

姚远一听,还真为这个丫头的脑洞清奇惊讶。马丽是新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也是通过这次考试进来的,她个子不高,长得一般,但是眼睛很有神,做事干净利索。姚远的新华中队之前没有女性,这是局里专门调整到姚远中队做内勤的。

内勤现阶段的主要工作就是中队的工作文字汇报、案情笔录、罚款收取、罚款单的发放和保存。按照局里分配给中队的罚款任务,姚远也把罚款任务细化到每个队员身上。内勤每天早上的任务就是给每个队员派发罚款单,一本五百,面额五十,晚上回来再核算收回。

新成立的城管执法局听着挺威风,但是考进来的的队员来自各行各业,大多数人从来没有给人撕过罚款单,也没有因为罚款被别人把吐沫喷在脸上时候。

很多队员面对摊贩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障碍的,不敢或者不好意思处罚陌生人。这个职业没有天生的城管队员,很多人的个人人设依然没有转换过来,大家没有意识到城管执法就是需要得罪人的工作。

姚远对手下的队员哪些能完成,哪些不能完成罚款任务还是很清楚的。队里车在的时候,完成容易些。现在车没了,对摊贩没有了震慑,完成起来就很困难。

姚远参加过局里组织的集中整治突击队,当时每天是一千的罚款任务,有些队员就特别头痛,姚远对此深有体会。所以在没有车的前提下,他也不好硬性要求大家一定非要完成罚款定额。

姚远现在面临的问题太多,每天队员下班走了,他都要在办公室一个人坐很久。他这个位置眼红的人太多了,他心情低落的时候都想辞去队长的职位,觉得自己安心当一个队员就行了,何必陷身在勾心斗角的漩涡里。

但是姚远的自尊心又不容许他这么做,俗话说得好,人不受妒是庸才。局里十一个中队,就自己的中队待在最繁华的地区。局长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自己管理是多大的信任,我怎么能让别人认为自己是烂泥扶不上墙呢。

姚远打定了主意,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克服现在的困难。在他正在办公室发愣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姚远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声巨响姚远才反应过来,有人向办公室扔炮仗。

姚远打开窗户一看,发现居然是刘军、董想和苏刚三个人干的。姚远怒火中烧,不由地破口大骂:“干嘛,你们脑子有毛病吗?”刘军一看姚远发现了,可能觉得有点理亏,坏笑着和两人走了。

办公室通风不好,虽然鞭炮只是在外间爆炸的,但是在最里面仍然可以闻到浓浓火药味。姚远心里明白,这是刘军发泄没有当上队长的怨恨。姚远和刘军都是一起进中队的,经常一起巡街,当时两人的关系挺好,起码姚远是这么认为的。

姚后来才知道,在姚远调入局里集中整治突击队的那段时间里,中队里爆发了对未来中队长职位的激烈争夺。在十几个新队员里,居然上演了一幕小型的三国演义,出现了三个意图问鼎队长的派别,一个是王树为首的,一个是汪建为首的,还有一个就是刘军为首的。这些人各自拉帮结派,傅队长作为马上分流的老队员对此根本无力干涉,整个中队的工作陷入瘫痪和混乱之中。

姚远当时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对自己能考进执法局很满意。在队里他支持王树或者刘军成为未来的中队长,因为这两人和他关系都不错。姚远觉得不管谁能当中队长,自己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左膀右臂。所以私底下,他也鼓励王树和刘军向中队长的方向努力。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众人都没有想到最后成为中队长的居然是姚远。姚远没有想到,老刘更想不到。王树和汪建当了其他中队的队长,唯独老刘虽然还在新华中队,但是啥也不是,这让他内心产生了极度的不平衡。

姚远是明白刘军心里的感受的,但是他认为局长没有用错人。王树和汪建都是有一定工作开创能力的人,刘军不一样,他太圆滑了,他什么人都不想得罪,什么便宜都不想落下。在老队员带新队员的时候,但凡发生和摊贩冲突吵架的时候,都见不到刘军的身影。有任务需要他参与完成的时候,刘军大多数情况下除了有意无意地躲在别人的后面,打嘴炮是他最擅长的。

姚远很清楚这次扔鞭炮的原因是几天前因为中队没有车,姚远只好把队员按照两人一组的方式安排到路段上蹲点。那天刚好说有检查,走的时候姚远再三强调大家要等检查过去之后再找地方休息。没想到在十二点左右的时候,局里督查科在报话机里喊姚远的呼号让他回个电话。姚远当时还有点纳闷,报话机里说就行了,打什么电话啊。

督查科的老唐和姚远关系不错,他要打电话,估计就是有什么事情在报话机里不方便说。电话接通后姚远才知道,他们中队辖区新华路上的摊贩已经满了,路上见不到一个执法队员。姚远当时就懵了,正因为刘军,董想和苏刚都是和姚远一起进中队的老队员,他早上才让他们带着新来的队员肖进去摊贩最多的新华路段守着,怎么会没有人呢?

老唐说今天幸亏只是督查科在检查,如果是区里检查,那就不好说了。姚远明白老唐的意思,今天的事情他可以遮掩。姚远赶紧千恩万谢,说了一堆友情后补的话。放下电话,姚远很生气,他马上让马丽拿上报话机到院子里去呼叫刘军和董想,他们两人各带了一台报话机。

马丽喊了半天无人回答,跑回来告诉姚远。姚远开始疑惑了,这些孙子不在岗位上跑到哪里去了。忽然心里一动,姚远想起了什么,他拿起报话机就出了办公室,他觉得他们应该在那个地方。

姚远想到的地方是一个在地下室的酒吧,还是新队员的时候,他们被老队员带去那个地方打牌。老刘和董想都是很喜欢打牌赌钱的人,报话机收不到就有可能在地下室里。

那个地下室离中队办公室有一段距离,姚远心急,连跑带走的一路奔去。路上遇到的摊贩忽然看到姚远来到面前吓了一跳,拉着车就想跑。姚远此时哪有心思去管他们,他头也不回地擦身而过一溜烟地走了,本来准备跑的摊贩抓着车子疑惑地看着姚远的背影一时间有点懵。

来到酒吧门口,一个酒吧的员工刚好出门,姚远一把他抓住劈头就问:“我们中队的人是不是在下面?”员工被姚远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下才点点头。姚远说声谢谢,直接就进了酒吧。这个酒吧在地下室,下面点了几盏昏昏暗暗的灯,或许来酒吧的人要的就是这种的风格。

还没有进到酒吧里,姚远在楼梯口就已经听到刘军等人的说话声。姚远这时却放慢了脚步,缓缓走了过去一看,这四人果不其然正在一张桌子前一边叼着烟一边打牌赌博呢。姚远不由得怒火中烧,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怒气来到桌子前:“你们都是啥球人,现在是休息时间吗?上班时间你们居然在这里打牌,你们也太过分了。”

董想回头一看是姚远,觉得有些理亏,赶紧站起来拿起报话机假装看了看:“哎呦,这里信号这么差,报话机居然没有信号。”四人跟着姚远走到街上,姚远阴着脸什么也没说,让他们赶紧去路上驱赶摊贩,在姚远转身往回走的的时候能隐约听到刘军清晰的骂声。

姚远抬头看了看天,心中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他知道如果这个刘军在队里面跳腾很能蛊惑人心,自己的工作一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中队里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了。

姚远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之前那几个摊贩,一个河南摊贩看到姚远低着头一副心事满怀的样子,就知道今天姚远没心思管他们。他在姚远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讨好地向姚远打招呼,还要给姚远装一些自己卖的水果。姚远摆摆手,回了中队办公室。

鞭炮事件后,姚远还是和以往一样在早上安排队员出巡,但是以轮换为由把刘辉等人安排到一些不重要的地方巡街。姚远知道他们肯定会偷奸耍滑,他需要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来解决老刘的问题。

局里每周一例会,所有的队长要听取局长的一周工作安排和总结。姚远心不在焉地听着,自己盘算着一会该怎么向局长说这些事情。散会后,姚远正犹豫着走向局长办公室,迎面遇上了办公室王主任,还没等姚远张口,王主任就让他赶紧去一趟局长办公室。

姚远一听赶紧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口,先整整帽子,理了理制服。然后才敲门,听到局长的回应后,姚远推门进去,一眼看到靳局长正在桌子上翻找文件,姚远随即立正向局长敬了一个礼。靳局长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坐。”

靳局长看着姚远笑着说:“怎么样啊,姚大队长,还适应工作不?”

姚远也笑了:“开始当队长,确实不太适应,现在好点了。”

靳局长点点头:“嗯,能适应就好,工作嘛,没有人是天生就会的,咱们单位是新成立,你们一定要有开创精神才可以。”

“你看。”靳局长指了指旁边文件柜的一些笔记本,“我当秘书的时候就特别注意总结经验和想法,这几年下来,我都记了十几本子了。”

姚远赶忙站起来看了看文件柜里的本子,惊讶地说:“靳局,您干工作真是太有心了,我要好好学习一下。”

靳局长笑着让姚远坐下,“让你来,是有件事问问你?”

“靳局,您说。”

“你们中队这段时间是不是查了一个广告牌匾,叫什么,什么,你等下。”靳局长在桌子翻了一下,抬头说:“就是电信局楼顶的一个手机广告。”

姚远脑子一转想起来了,这是那天他在街上巡逻的时候发现的一个广告牌匾,他想着现在没有车不好罚摊贩。不如查一下其他的违法事情。这些广告牌匾花费巨大,利润高,如果违法的话罚款数额也很高,这样就能弥补其他罚款数额不足的缺憾了。

姚远这一查还真查出问题了,那个广告牌匾居然是个设立时期已经过年限的牌子。这可把姚远乐坏了,这种牌子如果没有手续,要么巨额罚款,要么马上拆除,不然出了事,被风吹倒了砸到人就是件麻烦事。姚远立刻要求这块牌子的所有人来中队处理,这还是两天前的事情。

靳局长把手臂交叉放在桌子上,有点戏谑地看着姚远:“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啊?”

姚远一听这里面就有事,肯定有人找到靳局长这里了。想到这里,他挺直身体,探寻的问道:“这事刚查到,我正准备向您汇报,靳局看怎么处理合适。”

靳局长一下笑了,他往后靠在椅子上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也不瞒你,有个朋友找的我,想让你们给点时间让他们补办一下手续。”

姚远一听就是放他一马呗,看来这次的款是罚不上了,靳局这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呢。姚远没有犹豫,马上说:“好的靳局,他们办好了给中队一份手续备案就行了。”

“现在中队有没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我。”

“困难吗,就是办事处把车收走了,没有车,中队的人在街上执法有点困难。”

“这个事情我知道,局里正通过区里协调办事处来解决,你们尽量不要和办事处发生什么冲突,让局里来处理。”

姚远点点头,脑子里突然想到如果通过局长把和刘军勾结在的人调走,翦其羽翼,把他孤立起来,他或许就老实了。

“靳局,有个事情向您反应一下,这个事情如果任其其发展,会严重影响中队的声誉。”

靳局长眉头皱了起来,往前扶在桌子上:“你说。”

姚远回中队后,他不知道靳局会怎么处理他说的事情,但是他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有结果。

没多久,局里再次宣布各中队的人员调整名单。董想和苏刚被调到离市区偏远的中队,另外调进了几个队员,其中就有梁华。在全部十一个中队里,姚远的新华中队是最让人眼热的中队,因为中队管理的地方是市中心,非常繁华,油水多。能调过来的队员多少都用了点关系,而被调走的心里自然是非常沮丧的。

姚远没有让局长调走刘军,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只需要把他加入收取摊贩东西的名单里就可以了。其实队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拿过,只是多少而已。但是其他人没有妨碍姚远的工作,姚远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嘛。刘军的做法不仅挑战姚远的尊严,还严重影响队里的工作,这是姚远不能容忍的,没有让刘军走是因为姚远有更长远的打算。

姚远想过,把刘军赶走那是最方便的方式,但是队里就基本没有和他一起进来的队员了。姚远觉得只要刘辉没有了同伙,他就掀不起风浪,而且刘军是个贪图小利的人,如果给他点好处,让他留在中队或许可以成为自己帮手。

后面的发展如姚远的预期,董想和苏刚被调走后,对刘军的震慑是明显的。他其实特别害怕离开新华中队,这里离家近,还有很多油水。他是区里的老人,如果被调走,面子上肯定挂不住。那两人走后,刘军有了明显巴结姚远的举动,这让姚远心里觉得有点可笑,但是他依旧不动声色。

新来的队员里有大学生,也有园林监察队的。这些人面对摊贩的时候非常不适应,面对摊贩的刁钻,第一反应往往是往后退。现在面对摊贩有经验的队员只有姚远和刘军,每当姚远迎接完满脸吐沫需要中场休息的时候,刘军就需要接着继续面对漫天的吐沫星子。

每次看到刘军回到中队那个疲劳的样子,姚远都觉得自己这步棋是下对了。在每个周末队会的时候,姚远经常会不吝赞美之词夸赞刘军,说他是中队的中流砥柱,作为老队员值得大家学习等等,这让刘军非常受用,在面对姚远布置工作任务的时候也变得积极主动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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