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她早就死了。
他们为她感到悲悯，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把她捞上来，埋进土里，也力不从心。他们着急赶路，且没有任何可以用于挖掘的工具。
同时，他们也不禁为自己担心。
这个女人是谁？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怀着孕死在这儿？
她曾经居住在聚居地吗？是逃亡到这里的吗？
她有同行的人吗，都去了哪儿......
她的尸体出现在这里，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吗......
所有这些疑惑，都在他们走出去三四公里远的时候，得到了解决。
星光闪烁下，在他们前方，又一处泛着波纹的水域旁，一个瘦小的男人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真的有人！
李俊海从右边口袋里掏出手枪，上膛后，紧紧握在手里，其余三人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匕首。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本想转身绕行，可那个男人率先看到了他们，热情地呼喊道：“嘿——你们找到小文了吗？”
小文......
是那个死去的孕妇吗？
他们四人面面相觑之时，那男人已经径直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很自然地唠叨：“我都快累死了，你们到底找到没有？小文这孩子，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是该让他长个记性了，这么大了，还瞎胡跑呢......”
王建业先搭了他的话：“你们在找一个叫小文的孩子吗？男孩女孩，多大年龄？”
“啊......”男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迟疑了一下，突然惊慌地后退，“你们是谁？”
由于他看上去，实在是个挺和善，又带着一丝滑稽的人，身材比较矮小，很瘦，却长着个蛮大的啤酒肚。穿着有些宽大，不太合身的衣服，一张脸更是那种普通到，丢进人群中立马就会消失的种类。 王建业稍稍放松了警惕，看着他的样子，莫名的想笑：“你别怕，我们只是路过的。突然在这儿遇着个人，我们还怕呢。”
“我们的村子就在前面，经常可以在这边遇到人的。你们......路过的？从哪儿来的？”
“这您就不必知道了，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总之我们是路过的，马上就会离开。”
他们说着就要动身，没想到那男人忽然上前一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个......”
王建业的声音带着礼貌的笑意:“你有什么事吗？”
高明曜站在他身后，看到他从始至终，右手都没有离开过腰后的匕首。
“你们有没有见到小文，一个小男孩，是我大哥的儿子。他跑出去玩，不见了。”
“没有，很抱歉。”王建业说道，“不过，在过来的路上，距离这里约三公里的一个湖泊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淹死的孕妇。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
“孕妇......我的天！”男人脸上瞬间换上一种剧烈的惊讶和悲伤，“难道是威尔家的，天呐，竟然真的出事了，淹死了......威尔可怎么接受的了啊......”
高明曜看着男人，总感觉他的表情有些浮夸，“还请您辛苦一下，告知她的家人这个消息，让她入土为安吧，感谢您。”
男人挽起过长的袖子，用手背蹭着眼角，不住地点头，似乎真的很伤心。
就在这时，高明曜的目光，跟随着男人的动作移动，看到他的衣领处，有一簇竹叶形状的绣花，很是别致。叶子错落排布，隐约形成了两个汉字:小文。
小文的衣服？！
他为什么穿着小文的衣服？
难怪那衣服那么不合身......
突然，李俊海冷冷的声音响起:“我们着急赶路，没法帮你找人，就先离开了。”
王建业闻声转过头，和李俊海对视了一眼，似乎在那一瞬间，他们商量好了什么事。
一听到这话，男人立刻停止了哀泣，抬起头，整个眼眶忽然变得有些肿胀和皱巴巴，在煤油灯的光辉下，眼睛显得吓人的大：“你们怎么大晚上的赶路呢？去我们村子里休息一下吧，离这里不远，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王建业不带一丝犹豫地说:“哦，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们情况特殊，在晚上赶路是最好的，所以......感谢你的好意。”
“晚上赶路？” 男人挨个儿打量着他们，“那好吧，那至少随我去村子里一趟吧，我可以送你们一些东西。你们肯定需要更多食物吧。”
“啊？”
显然王建业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李俊海再次开口道:“不必了，我们目前什么都不缺。”
“哦......”男人点了点头，不死心地看向他们的前方，用手一指，说道，“你们是要去那个方向吗？我们村子就在那个方向，正好经过呢。”
有某位有经验的人说过这样一段话:当一个人莫名热情，毫无缘由地邀请你做某件事时，他可能是出于热心和善良，但你还是要“防人之心不可无”；被你拒绝后，他换个理由再次邀请，你就要打起更高的戒备，好好思考一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而你已经拒绝了他两次，他再换个理由邀请你第三次时，他一定有问题！
所以，尽管男人所指的方向，就是他们要前进的正确方向，王建业还是笑了一下，说：“不是的，我们要走的是那个方向。”
他随手指向了垂直正确方向的左方，“是那里，和你们村子偏离太远了，好遗憾。”
男人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是想从上面找到谎言的佐证，但很明显失败了。王建业为了在聚居地安然生活下去，俨然已经练成了“睁眼说瞎话”的王者。
高明曜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心里颇为疑惑，但也不至于缺心眼儿到说出来“诶，不对啊，咱们不就是经过人家村子吗”这种话。
直到李俊海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心，暗戳戳地指向了那个瘦小男人。他顺着手指的方向瞧过去，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男人颇为宽松的裤腿里，一直有一根纤细如竹条的细长东西，在其中微微晃动，若隐若现。
不知道为什么，高明曜下意识地觉得那是一条尾巴。
什么人会长尾巴呢？
他倒吸一口冷气，看向李俊海。李俊海微微点头，示意他不用太担心。
最后，在丝毫不会因为拒绝别人而尴尬的王建业的说辞下，那个男人只能放弃，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行四人朝着偏左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进入一片稀拉拉的野树林之后，高明曜回头去看，还能隐约看到那个男人。他依然固执地站在原地，歪着脑袋，死盯着他们的方向。
高明曜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低声叫道：“他还在看着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