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他是对着她说的。
用了平时清淙悦耳的声音。
灯火阑珊,雕花精致的游船缓缓驶过,街市鼎沸如昼,人群络绎而乐。
岸边,她与他都还作着手影的动作,停定半空、甚至忘记了放下。
还是几个孩童追跑打闹着来到河边、拿着火石要点烟花时,那一阵欢声笑语,才打破了这里心照不宣的寂静。
祁寒涨红了脸,眨眨眼,忽然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好傻——”她看着两人的手影,然后笑着垂首,把头埋在双手中,“我们这样好傻啊——”可不是嘛,就像两个心智未开的小孩,幼稚地比划着手影玩闹,还说了好些傻兮兮的话。
逐世则深深地凝睇她,眸光清澈,笑容明朗。
“想看火树银花吗?”他扫了一眼附近孩童玩耍的烟火,对她道:“先前过端午,知鸢做了许多。你不知,她惯爱捣鼓火药,能做出世上最好看的烟花——你等我片刻可好,我这就去取来,燃放给你看——”
“现在吗?”祁寒一愣,“你今日,会不会出来太久了?莫再任性胡闹,万一被——”
话音未落,她倏然撞进逐世渐渐黯然的眸光,瞧见他脸上渐渐浮起的落寞。
竟不知该怎么劝阻了。
“就这一天……好不好?”
他的声音弱了些,哑了些,轻飘飘地落在祁寒耳边。
就这一天,好不好?
她莫名从中品出些许无奈,苦涩,还有……依依不舍。
“那,你快去快回,”祁寒抬眸,笑吟吟道,“千万要小心,注意安全。”
“好,”愁云顷刻间被驱散,他边跑边回头,街边灯火映照着他的背影,使他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人间最温暖的光。
他本身就是人间最温暖的光。
像太阳。
“那你就在这里,在这棵树下等我,我很便快回来,一定要等我——”
“嗯,等你。”
祁寒微笑着,轻轻摆手,看着逐世跑上桥,往河的另一边去了。
她自己坐了一会儿,坐得腰有些累了,便想站起来原地走走。
一转身,却看到连玖连拾正往这边赶来。
“你们怎么来了?”祁寒有点吃惊。
“姑娘,您快随我回府,有个棘手的事,”连拾一跃到她身前,说:“来了个您从前救过的病人,说什么也要请您去看诊,在府外哭闹不休……是欢儿让我来寻您回去的。”
祁寒狐疑地打量着他俩,“可……你怎知我在此地?连玖呢,是和你一起来寻我的?”
连玖与连拾面面相觑,一时没接上话。
祁寒变了脸色。
“连玖,你一直跟着我?”她皱眉,“所以,连拾是先联络了到你,才知我在这里?”
“姑娘先回府罢……”连玖尴尬地抿唇,没有正面回应。
祁寒冷笑,一股无名火窜上来,不由得焦躁道:“他派你来的?他派你跟踪我?监视我?一直?”
这个“他”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姑娘,祁大人是担心您的安危,才命属下时刻看护在您周围……”连玖慌忙解释。“不是监视,您别误会……”
一声冷哼从祁寒喉间溢出。
“担心?”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乱爬乱咬,使她愈发烦闷,“他要真有那心,真怕我有个闪失,就该自己来啊,只会使唤别人算什么?若有哪天不躲着当缩头乌龟,那都不是他祁念笑了。”
所有好心情,都在脑中浮现出祁念笑这三个字的时候,由晴转为阴云密布。
也是直到这时,祁寒才偶然发觉,原来她对他的怨,迄今不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