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东西,祁寒直接裹着被子躺倒,根本没打算理会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祁念笑轻轻收拾好食盒,吹熄了蜡烛。
“你睡哪儿?”她闭着眼睛,厌恶般开口道,“我可警告你啊,离这床铺至少三丈远,近半寸我都犯恶心。”
“我出去,在门口守着你。”他默默垂首,才刚往那个方向迈步,却被祁寒冷不丁叫了住。
“你想让外头人都看到,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房外竟有个男人整夜堵在门口?像什么话?你不嫌害臊,我嫌。”她没好气地尖声叱道。
祁念笑思量片刻。
转身走向房间另一角,那边有两只并排而放的木椅。
“那,我在这里凑活一晚上?”他在冰凉的椅子上坐下,仰靠着椅背,双臂搭在木扶手。
黑暗里,有什么重物攻袭般丢了过来,猛地砸在祁念笑头上面上,砸得他猝不及防,一声轻呼。
捧在怀里拉开一看,是床厚被子。
他愣住了。
只听得祁寒幽幽道:“天冷,劳烦祁大人切莫着凉生病……否则,如何护送我平安回到大都城?”
他心头微涩,却是那种带着暖意的酸涩。
……
深夜幽寂。
祁念笑在黑暗中睁着眼,胡思乱想。
半晌,他缓缓启唇,低声唤了句:“祁寒……”
她没有应答,但他知道她在听。
“你……会原谅我的过往吗……”他苦笑一声,忍不住问。
过了好久,远处才传来她哀伤的轻喃。
“佑之,我没有资格替十万亡灵说原谅。”
谁也没有资格替那十万亡灵谅解他。
“嗯……”他合上眼眸,讷讷自语道,“我不配……”
室内重归安静。
祁寒侧躺着背对他,抱着被子,亦无眠。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态度面对祁念笑。
簪子已摔,满地破碎,难回当初,对吧?
临安,她是一定要去的。等归了大都,就立刻准备行囊罢。
又过了半晌。
“祁寒,”他再度开口,用那种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口吻,沉声道:“你觉得,成王怎样?”
“什么怎样?”祁寒蹙眉。
她等了一会儿,见祁念笑欲言又止,遂冷淡问道:“成王不是与国师暂且为伍了?怎么,他又想拉拢你?还真是个没用的草包废物,只会寄生的蛀虫,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他三番屡次向我提及,”祁念笑沉默了下,道,“他想娶你,作正妻。不像儿戏。”
祁寒骤然翻过身,打挺般坐了起来。
她脸色一沉,扯着嗓子,冷冷质问:“你什么意思?”
一片黑暗中,看不清祁念笑的神色,只能听见他低落地喃喃着:“其实,若你嫁给成王,也不失为良策。”
“哦?”她磨着后槽牙,气极反笑:“你说说,能有什么好处?”
祁念笑胸腔一阵痛,每口呼吸都像有刀子在划。
“国师是想扶持成王继位的,他想利用成王压制甚至除掉晋王……因此,成王一定会坐上储君宝座,成为未来的帝王,”他艰难地喘气,颤声道,“你嫁他,往后便能入主中宫斡耳朵——就是王帐——然后尽享天家荣华,此生富裕安乐。况且,有了皇后的身份,谁都不敢刁难你,国师也需敬你三分……”
话还没说完,一个枕头突然向他砸来,软绵绵的,气势却似千钧。
迫使祁念笑住了口。
但闻祁寒一拍床榻,狠狠怒道:“你还真思量上了?还真替我打算好了?”
“我是为了你好——嘶——!”
又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他头上,这回是个坚硬的物件,直砸得他闷哼一声,吃痛地捂住额头。
匕首的刀鞘落在地上,“叮叮当当”跳了两跳。
“狗杂碎,你再敢多说一个字,”祁寒冲他冷冷一笑,“丢过来的,就是刀身了。”
祁念笑噤声,疼得眼前发白。
心道,她这辨声掷物的本领,还真……天赋异禀。
“收起你那些‘为我好’,我不需要。”她重新躺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