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城北,国师私邸,花园内。
国师漫不经心地给一排排盆景浇水,颇有闲情雅致似的。
他的部众们则卑躬屈膝地站在一旁。
“你们以为,扎散和桑戈,是互相残杀?”国师幽幽开口,似笑非笑。
“在扎散家中,发现了他买凶杀人的通信,确认为扎散亲笔,”部下一五一十地禀报,“桑戈身上,搜到了扎散的私章……估计是先前用来栽赃的罢。虽没有桑戈杀害扎散的确凿证据,但扎散身上刀口特殊,经鉴定,是被桑戈豢养的死士专用的刀刃所伤……一切细节都对得上。”
国师以指拨动花叶,目不别视。
“桑戈被拔了舌头,尸身朝东而跪,枢密院恰在东边——该如何解释?”
有个部下离国师最近,感受到他身上凌厉的杀气,此刻是理不直气也不壮,支吾道:“……许是因为……扎散在枢密院任职,其宅第也在城东?扎散想让桑戈给他谢罪?”
国师闻言,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森冷诡异。
“你们怕不是忘了,有位老臣,既在枢密院里被桑戈折磨惨死,死时,又咬断了舌头。”
部众大惊。
难道是李庭?
杀手想让桑戈给李庭下跪谢罪?
谁会这般昭彰地为李庭报仇?还能有谁?
国师嘴角略弯,背着手转向他们,一双蓝绿的异色瞳阴戾无比:“你们猜,此事,可会与祁念笑有关?”
其中一人斟酌再三,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回国师的话,下官以为,极可能是祁贼一手策划。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两位大人死了,他即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
“但看他最近的表现,分明是一心想要攀附扎散——就连上次在祁府设宴,扎散那般凌辱祁氏女,他都不闻不问、只顾着讨好扎散,不仅视而不见,还与旁人谈笑风生……怎么看,也不像是布了这么大局的幕后推手啊……”有人疑惑不解。
“蹊跷之处就在这里,”另一人也琢磨起来:“祁念笑从前那么傲,没少与我们针锋相对、正面相刚,如今却厚着脸皮奉承谄媚——会不会就是个障眼法,他想借此暗渡陈仓?”
哪知国师却不以为然。
“祁念笑此人,有傲气、无傲骨。他能恃才傲物,却也能为了保全自己,对我方俯首弯腰,这完全不足为奇,”国师一脸轻蔑,“至于他是不是做戏,心里又打了多少算盘,重要吗?”
部众们愣住了,私下里面面相觑。
“我管他如何,”国师略一侧目,眼光逼人,继续道,“我随便吹口气都能掀翻他房梁。对付区区一个祁念笑,犯不着分神耗力。”
“大人,如果真是他在背后——”
“是他又如何?你找得出证据吗?挑得出他的错吗?你能拿他怎样吗?”国师一挥袖,盆景“砰”地一声砸落于众人身前,泥土与碎瓷散落满地。
没有谁能证明两桩命案与祁念笑有着一丝一毫的关联。
相反,条条证据都直指桑戈与扎散是互相残杀。
部众们吓出一身冷汗,慌忙屈膝跪下,不敢向上看。
“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在我们这里,都要当成是他做的。”
国师抻了抻脖子,慢条斯理地踢开脚下的陶瓷碎片。
“就当这一局,他暂且扳回去了……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众人屏气滞声,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国师不再理会他们,扭头对侍从道:“‘影子’来了吗?”
侍从神色平静,毕恭毕敬,“回大人,‘影子’来了,就在花园外候着。”
“叫他进来。”国师随意地招招手。
不多时,黑衣人被传唤至此,那群部众也退了下去。
“祁念笑最近有什么动作?”国师扫了他一眼。
“回大人,并无异样。”
“是他没让你觉察出异样,还是——就算有异样,你也要包庇瞒报?”国师盯着他,瞳仁里遽然闪过阴冷的精光。
黑衣人慌忙抱拳:“属下不敢!但……据属下观察,祁贼的一举一动,都与外界传言吻合,确实找不出把柄啊。”
“你不会是教他识破身份了吧?”国师眯眸,霍然冷笑。
“应当不会——”
“应当?”阴鸷的扬声寒意透骨。
黑衣人咽了口唾沫。
“‘影子’啊,你要记住,是我,给了你报仇的机会,”国师睥睨他,“有朝一日你暴露了,记住,你最后的价值,是一命换一命。”
拿你之命,取敌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