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狱。
监牢昏暗,气味恶浊,脏污的墙壁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迹。
李庭被绑吊在木架上,一头白发凌乱,沟壑纵横的面容满布血污,浑身都是各种刑具留下的伤,早已血肉模糊,衣襟都被晕染成了殷红色。
血顺着他嘴角淌落,一滴,又一滴。
国师瞟了一眼李庭,目光回落至祁念笑身上,慢条斯理道,“李大人在自家府邸附近,私藏了甲胄与兵器整整四百副。在我大元律里,私藏兵甲,犹如谋逆,其罪当诛。”
犹如有柄刀子,在祁念笑心上反复捅刺切割。
一呼一吸间,脑中空白一片,颅内嗡鸣不断。
像有烈火炙烤着每一寸神经。
祁念笑艰难吐字道:“国师凭何断言……那是李大人私藏的?”
“说来也巧,本官的手下抓获了铸造这批兵甲的铁匠。据供,找他定做甲胄之人,自称为枢密院做事。”
国师遗憾垂首,咂舌道,“这批兵甲,既是在李大人居所附近搜查到的。敢问祁副使,若谋逆之人不是李大人——又还会是谁呢?呵呵呵……”
“哦,差点忘了这个——”国师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平展开来,亮在祁念笑眼前。
“此乃李大人,与金帐汗国可汗,暗中勾结的铁证,”
他蓦地抬眼,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祁副使请瞧好,上面还盖着金帐汗国玉玺的印,铁证如山,怎会是假的?”
冷汗浸透了祁念笑后背的衣衫,他仿佛濒临窒息。
兵甲是他私铸的,密信也是他想伪造的。
为什么仅仅一夜之间,原本应当栽赃给国师的兵甲,被无声无息地转移到了李府附近?!又为什么,昨日他才提出作假信、坐实国师通敌一说,还未来得及实施,今日国师却手举一封白纸黑字红印的信,在他面前晃着?!
信中出现的名字,是李庭,不是薛兀迭尔。
祁念笑杵在原地,双目赤红得要滴出血来。恨意混杂着惊惧,无穷无尽,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令他浑身颤抖。
有内鬼!有人将他全部的计划透露给了敌人!
但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
国师知道了他的筹谋,没有声张,而是将计就计。他把祁念笑想对他用的招数,完完整整地,全用在了李庭身上!
——那是于祁念笑而言,亦师亦父的人啊!
与此同时,李庭虽在重刑下奄奄一息,却是死死瞪着国师,用尽全部力气破口大骂道。
“奸佞小人!你也就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老夫这辈子清清白白,任你如何构陷,我也不会弯下我的脊梁!狗官!天下早晚要亡在你手里——”
说完,他还冲国师啐了一口唾沫,带着血的唾沫。
“看来李大人还在嘴硬。”
国师面无表情,轻轻擦拭着面颊。
“犯人不肯认罪,那就只有接着动刑了……”
他转向一旁的卫兵,漫不经心道,“传我命令,将枢密狱几十种酷刑都给李大人用上,直到他认罪伏法,招供出幕后同伙。”
“国师!!”
祁念笑当即展臂拦护在李庭身前,挡住行刑官挥来的鞭子。
这一刻,他望向国师,再没了平时的骄傲与自尊,缓缓躬身屈膝,口中拼命乞求着,声嘶力竭。
“求您不要对李大人动刑!李大人现已年迈,根本经受不起!他曾跟随圣汗征战几十年,对朝廷忠心耿耿,他绝不可能谋逆,绝不可能!下官恳求国师,探查清楚再作定论……”
身后,传来李庭震怒的咆哮声,沙哑却激越,仿若椎心泣血。
“祁念笑!!!你敢跪他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