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锦,夜风和畅。
祁寒回到祁府后,先去了东厢房收整药草,随后才回了南苑。
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等到将要洗漱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平日习字的桌案上空空如也。
“欢儿,我案几上那摞卷轴簿册呢?”祁寒眉间微颦。
“方才枫芒来过,说是祁大人叫她来,将那些簿册拿走了。”欢儿懵然应道,回头只见祁寒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都写了些什么荒唐的东西,她再清楚不过!
“枫芒取走了?几时取走的?”胃内一阵绞痛,祁寒连声音都在颤抖。
“就在祁大人回府后——”欢儿的话音未落,便看到自家姑娘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
匆匆闯进蔹院,冒冒失失地推开了屋门,祁寒看到祁念笑正静静地坐在桌前,似乎在阅览公文。
他淡淡地抬眸,对她这副冲动惊慌的模样,好像不感意外。
桌案一侧,还工整地放着她题写过的簿册,也不知他有没有翻开看过……
祁寒咬着下唇,面露赧色。
她垂着眸子不敢望向面前的人,颤颤的声音细若蚊呐。
“佑之,那簿册我尚未誊写完……”
“我知道。”他平淡地说道。
“……待我写完后,再交给你批阅。”祁寒壮着胆子走上前,径自抱起桌角一侧的那摞书卷。
“好。”祁念笑亦未抬首。他依旧正襟危坐,专注地审批着公文。
祁寒的眼眸暗淡了一瞬,默默退出了屋子。
不等迈出蔹苑,她便狼狈地翻开自己先前胡乱涂写的那本卷册。
就在她那端端正正写下的“祁念笑”三个字之下,是一道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字迹。
——我在。
她的瞳孔猛然一缩。
慌忙又向后翻了几页,祁寒的呼吸随即骤然凝滞。
——思君不见,缄而生疾,疾在我心。
她这行歪七扭八的小字之下,是他苍劲有力的行楷。
——心有一隅,寓情于尔,而复相思。
祁寒怔愣,面颊迅速染上了滚烫的绯红,很快便灼烧到了耳尖,她颤抖着继续向下一页看去。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不知。
——我知。
“还不回去?”自她背后,那低沉而温和的声线近在咫尺。祁寒不由得一激灵,慌乱的回头。
她不知道他是何时出来的,也不知道他在背后看了她多久。
朗空星垂,月影清霜,他笑吟吟地凝神望着她,负手立在院落里。月华辉洒在他一身白衣上,朦胧了他的轮廓。
皎如玉树临风前。
“我,我……”她顿然手足无措,趔趄后退,而他不紧不慢地跟进脚步,直将她逼近墙角。
“你,你……”他勾起嘴角,使坏一样模仿她受惊的语调。
祁寒平生从未如此窘迫,但这又不全然是窘迫,更多的,是情窦初开的懵懂与青涩。
他绝美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揶揄的浅笑,无一不是是蛊惑她心神的魔。
“你……盯着我做什么……”祁寒退无可退,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赏月。”
“啊?”
她疑惑地抬起下巴,却是正对上他慢慢靠近的面庞,对上他那泛起了层层涟漪的瑞凤眸。她顿然清眸圆睁,连长睫都在打颤。
“祁寒,”他的脸越发靠近,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月亮在你眼里,我也在你眼里……”
话毕,未及她回神,祁念笑已飞快垂首,在她唇畔轻啄了一口。
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酥酥麻麻,竟让祁寒有如雷击,怀中簿册摔得七零八落,散铺了一地。
他却不似她这般促狭。
“每每看着你,我总会想,”他饶有兴致般观赏她的手足无措,笑意更添深沉。“原来人间尚有美好如此,万千繁星都不及半分……”
他灼热的目光从她的眼眸下落至嘴唇,如此往复徘徊,分外撩人。
“连月亮也逊色了……”沙哑的沉声是勾魂摄魄的妖孽,他的呼气尽数喷洒在她鼻尖。
纤长的手指不知何时勾起她的下巴,用那带薄茧的指腹怜惜般摩挲着。他再次缓缓靠近,噙住她的唇瓣,这次没有点到即止,而是热烈的舔舐吮吸。
他轻扣住她的头,唇齿与她辗转交缠,便如暴风雨般让她难以招架,却又充满克制,极致温柔。
似是在品尝独属于他的珍馐。
仿佛被巨浪裹挟着沉沉浮浮,她头脑发昏,一片空白,有些站不住脚,却是被他紧紧束缚在怀抱里。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被静止了一般,世间只余他二人,只余他温暖的胸膛,只余他炙热的深吻。
思君不见,缄而生疾,疾在我心。
心有一隅,寓情于尔,而复相思。
如果祁念笑是毒药,那也一定是这世间最温柔的毒药。
她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