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南苑。
祁寒扯过锦被盖过头顶,蜷缩成一团,将整个人埋进了被衾里。
方才在蔹院里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祁寒,我的心意,与你的一样,”耳畔传来他低沉的,若有似无的浅笑,“不必忐忑,也不必忧虑,只管相信我,等我,坦然来爱我,可好?”
“祁寒,我向你发誓,从今往后不会让你受到分毫伤害。不论发生什么,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祁寒,我想守护你的一切,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祁寒晕乎乎地闭上了眼睛,满脑子都是他亲吻她的场景。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她的兄长。
而她,再无需拙劣地藏起对他的心思。
他是她的羁绊,是她第一眼便认定的如意郎君,是她的万劫也赴……
想到这里,祁寒一阵战栗,脸颊都快烧熟了。
……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的不止祁寒一人。
蔹院,祁念笑仰躺在床榻上,一只胳膊枕在脑后,凤眸一眨不眨,仰望着房梁。
她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像是倾洒而下的天光。
哪个腌臜畜生才做得出将她当作筹码、或是拱手让人的举动?
祁念笑真想打自己两耳刮子。
还好情感终归战胜了理智,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牵着她逃离了算计的舞台。他后悔曾将她牵连进庙堂风云中,还好一切仍有回旋的余地。
往后,她便只是她,是那个一心向善、无忧无虑的她,是那个头脑机灵、喜欢使坏的她。无论如何,她绝不该再成为他的一枚棋,亦或是一柄为勾心斗角而生的利刃。
望着旁人嫁娶的阵仗,他突然想,她着大红嫁衣时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她向来喜着浅色,他从未见过她穿红色衣衫的模样。
——你若嫁我,便还是祁夫人。
究竟是脱口而出,还是早有图谋?
回到祁府后,祁念笑本想检查她的课业,批阅她誊写的兵法簿册。
然而翻开书页,他却只看到了她炽热如火的思慕与眷恋。
那一瞬,仿佛有电流通遍全身。他惊喜,他紧张,他从未那样手足无措过。
月下倩影,檀口微启,潋滟而不可方物。他像是被席卷进了她眼眸里的漩涡,不受控地低下头。
他吻了她。
回想起那一刻,祁念笑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双唇,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那是他第一次亲吻女子,不领章法,只完全随着本能攫取她的气息。
像是含着欲化的糖块儿,温暖绵密,满口清甜。
他佯装成竹于胸,用最风流倜傥的口吻撩拨着她,看似掌控着一切,然而内心早已方寸大乱。
他根本掌控不住自己的沉沦,掌控不住满心贪婪。
她甫出现在他眼中,空气中像是蓦地燃起火苗。他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然而血液却仿佛在沸腾贲张,冲击着他脑中紧绷的弦,有什么难以名状的燥热游走上涌。
巧笑之琢,佩玉之傩,晔晔兮如星子落银河。
黑暗里,祁念笑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不知为何,他竟为自己动了那种念头感到羞惭。他自认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廉耻心更不知为何物,可他现在偏偏烦乱不已。
她是岭上梅,凌寒绽放,天然遗世独立,清旷而疏淡,怎是他这卑劣小人能够染指的?
他怎能对她生出冒渎之心?
欲捧细雪拢月华,观廊外,寒梅点点,晨露沁芳蕊。纵我敛衽,怎奈鹣鲽情深,意兴盎然。守皓齿星眸,忍虚白昼?
但其实,比起亲吻或是更进一步的动作,祁念笑最想要的还是与她紧紧相拥。
被她信任着,被她需要着。
最好用力到无法呼吸,将她按进胸膛,揉进骨血。
鼻尖尽是她发梢的清香,一睁眼便是她耳尖的细绒。他依偎着她柔软温暖的身子,静静感受着两颗心跳动如擂鼓,与她肌肤相贴的地方像是被火灼烧一样发烫。
与她,只一个拥抱,便足矣疗愈所有苦闷。
千番相思,万般情衷,如是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