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花灯耀眼,歌乐贯耳。车马盈市,罗绮满街。
祁寒本可以兴致勃勃,如果她身旁没站着成王、祁念笑身旁亦没有霁宁的话。
四人心中,恐怕是各怀鬼胎。
公主今日换了盛装,桃粉窄袖短襦,大红色曳地长裙,腰间挂着缨络玉带,发辫则高高地束起。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月华下盛放的牡丹花,娇艳欲滴。
公主向来多话,此刻正兴高采烈,讲述着她听来的中原习俗,像是什么月下穿针、彩楼焚香等等。
祁寒挪开了视线,心不在焉地扇动着手中素纱团扇,跟随着人群漫步。
偏偏成王也时不时在她身旁絮叨几句,简直令她双耳生茧。
祁寒悄悄望着祁念笑的侧颜。他面无表情,便像一尊会行走的雕塑,仿佛被抽了魂儿,神不守舍,淡漠且麻木。
霁宁又说,她想买上几个街头兜售的“磨喝乐”,那是前朝流行至今的泥娃娃,大小与形态不一,制作精美,就连小人的五官与毛发都栩栩如生,还有装扮的小衣服小配饰。
祁寒却没再仔细听。
她斜睨一眼成王,联想到祁念笑今日的反常,突然有什么念头闪现脑中,直教她心头发冷。
“岁岁乞与人间巧,不想人间巧已多。”祁寒倏忽冷笑一声,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霁宁听了一头雾水,成王则眯眸琢磨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霁宁啊,寒姑娘这是在说,你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太多了,劝你收着点。”成王不动声色,将矛头丢向了霁宁。
祁寒挑眉,直直地盯着成王。
“祁寒,你讲话总是这般尖酸刻薄!”霁宁单纯没心眼儿,登时双手叉腰,气恼道:“上次春会狩猎,你连给本公主治伤时都还要怼上一句!”
那时,霁宁在丛林中追猎野兔,不小心被藤蔓绊倒,有尖利的树杈刺破了她的脚踝。
祁寒见状,连忙扶着她坐在石头上,脱下她的马靴,仔细为公主检查伤口。
“没什么大事,”她碾碎了草药,轻轻敷上去。“我先给殿下简单包扎好。”
霁宁泪光涟涟,看着祁寒认真的模样,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暖流。
她虽然好面子,却也是由衷地小声说:“祁寒,谢谢你。”
“不客气,”祁寒抬眸,悠悠道:“是你该谢的。”
……
霁宁每每回想起她最后那句欠欠的语气,就火冒三丈。
成王与祁念笑在一旁忍俊不禁。
“比不得公主骄矜任性。”祁寒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跳,“既然殿下提到了那次出行,我便也来说道说道,我缘何憋着一股气。”
那天,刚到马场时,霁宁就拉着祁寒去挑选马匹。
霁宁常常怀念小时候在漠北草原的生活,那里蓝天白云,绿草遍野,天地间任她骑马驰骋。而大都城内鳞次栉比,更是没有骑马的场地,她都快憋疯了。
公主一时在兴头儿上,急不可耐踏上马镫,潇洒地跨坐在马鞍上,低头却见,自己的马鞭还由祁寒捧在手里,便下意识大呼小叫起来。
“祁寒!把本公主的鞭子扔过来!”
祁寒挑眉,冷哼一声:“殿下惯喜欢指使旁人做这做那,连个‘请’字都不会讲?”
“那好,”霁宁眨了眨眼,“祁寒,把本公主的鞭子请过来。”
……
成王听到这里,不由得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二人这样不对付,往后可怎么相处啊——”
“谁说我们不对付了?”两个女孩异口同声。
“虽然祁寒嘴毒,但她也在番邦面前维护了我,”周遭嘈杂,霁宁扯着嗓子认真道:“东丽国使臣来谈判,仗着他们握有哈丹叛乱时卖给他们的边防要塞,便自以为有了筹码,区区弹丸小地竟不知天高地厚,连他们的女眷都敢在本公主面前耀武扬威。还好祁寒替本公主骂了回去,句句回敬得精彩,还叫人无法反驳,你都不知道,那些人的脸色气得有多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