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端着一盘点心走进屋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祁大人出征前给姑娘留下了诗书文卷,叫姑娘誊写,”欢儿轻放下糕点,继而颇为语重心长地咧嘴笑曰:“现下已半月有余,姑娘却才写了几个字?”
“只才过了半月?”祁寒长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落到嘴边的话,确是没有溜出口。
欢儿无奈地摇摇头,见她家姑娘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琢磨着,一会儿定要与连柒谝聊侃唠一番。
欢儿默默地退出屋室。
于是祁寒也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集中精神。
她翻开面前的簿册,努力将目光落在书文上。
“虚静无事,以暗见疵……”
她一笔一划地誊写着。
脑中烦乱的念头仍旧萦绕不散。
他现在,应是已到了漠北大营……
这次平叛,虽说不比上次孤军奋战那样困难,却也危险重重……
“故去喜去恶,虚心以为道舍。”发觉笔尖落在纸上,有些开了叉,她随意地蘸了蘸墨。
如果再遇人刁难,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势单力薄,又早早便招致了各方不满……
祁寒兀自咬着毛笔笔头发呆。
再落笔时,她鬼使神差般地写下了三个字。
祁,念,笑。
端端正正地写完,她嘴角上扬,似是很满意自己的字迹。
将簿册随手翻了几页,另寻得另一处空白,她发出了若有若无地轻叹,眉间微蹙,随即飞快地提笔。
——思君不见,缄而生疾,疾在我心。
然后她呆呆地望了一眼窗外,轻咬下唇。
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她有些想念他了。
祁寒又翻了翻簿册,终于找到了一处可怜的空白,再次提笔蘸墨,随心题道。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不知。
她一板一眼地书写着,写得太过认真,太过投入,以至于当屋门被悄悄推开时,她都没有注意。
“在写什么?”温润低沉的声线就这样突兀地钻进耳朵。
这惊吓太过突然,祁寒不由得全身一激灵,猛地抬首,险些闪到了脖子。
祁念笑就立在门口,一袭白衣,身姿挺拔,眉目间仍有倦色,应是赶路许久。
他浅浅地笑着,与她双眸相对,满目柔和。
祁寒惊讶地说不出话,清眸睁得滚圆,有些狼狈地站起身,神色中多了几分局促不安。
“你不是……才启程去……漠北……”她的声音结结巴巴,似乎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祁念笑缓缓走近,不知在思索什么,眸底翻滚着几欲喷薄而出的情绪。
祁寒还要问些什么,下一瞬,却是他一把揽过她的腰肢,双臂不由分说就圈住了她。
祁念笑紧紧环拥着祁寒,下巴抵着她清瘦的肩头,灼灼呼吸浅浅吐露在她耳根。炙热的身躯紧紧贴着她,祁寒听着他胸腔内强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檀香,心中竟莫名感受到,此刻的他似乎格外脆弱。
分明是宽厚的臂膀紧紧将她按在怀里,可那身躯高大之人却仿佛一只急需取暖的幼兽,紧紧依偎着她,全身心都想被她裹挟,迫切地想从她怀中汲取一丝温暖。
“别动,让我抱抱你……”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他似是有几分怪罪地说道:“祁寒,我很想你。”
祁寒耳朵烧得通红,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他抱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祁寒双腿软得都快站不住了,适才缓缓开口:“计划有变,圣汗令我留驻大都,毋需北上了。”
祁寒愣了一下。
他概述得太过简短,但她已隐隐约约猜到,或许朝中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佑之,你今日……可要忙些什么?”她轻轻将手搭在他后背,安抚似地拍了拍。
“没有,怎么了?”他双臂收拢,将她抱得更紧了。
祁寒吞咽一口唾沫,鼓起勇气问道:“今日乞巧节,可否陪我夜游街市?”
她想陪他散心,更想与他一同过节。
然而,祁念笑闻言后,身子明显僵了僵。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眼中仿佛有寒意一点一点漫上来,剑眉紧皱起。
“你想去?”他的语气生硬且不自在。
“……是啊。”
“嗯。”
他短促地回应一声,很快便松开双臂,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面无波澜地望着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之前给你留的课业,让你誊写的书卷,我今晚派枫芒来取。”他淡淡地抛下这句话,转身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