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佯装柳眉倒竖,嘟嘟囔囔:“怎么?难道我丑陋得张牙舞爪,都能拿来镇宅了不成?”
祁念笑轻笑一声,曲起食指刮在她鼻尖:“胡说,哪家哪户舍得将神女雕玉拿来镇宅?巴不得捧在手心里供着呢。”
祁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样,汴梁之事可有顺利解决?”她立刻转移了话题。
祁念笑存心逗弄她,故意抿唇不答。
察罕却在旁边嘿嘿一笑:“寒姑娘,好消息,我们祁大人升官了,现如今是从二品枢密副使了!”
见祁寒一副闻所未闻的样子,察罕继续骄傲地说道:“枢密使曾是先太子挂名的虚职,枢密副使才是枢密院真正的掌权者,行军用师等大事都能自断。以后凡宿卫与行院的兵马军备,全部都要经手祁大人审阅。”
祁寒听了,喜忧参半。
他官职得以晋升,无需再看一些人的脸色,她自是替他高兴。
忧的则是,他站得更高了,但高处只会更冷,更黑暗,更可怕。
“今日天气好,我也没什么要忙的,”祁念笑与察罕告别后,扭头面向他的神女雕玉:“祁寒,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好呀!”她笑吟吟地回答。
初夏的傍晚还没有那般闷热,大都的街市热闹非凡。
沿街酒楼早已点燃了红烛灯笼,茶肆林立,各色的集市摊铺连绵不断,人群摩肩接踵,车辆熙来攘往,坊间明亮如白昼,烟火气十足。
祁寒与祁念笑并肩行着,她心中仍挂念汴梁之事,喋喋不休道:“那金乌假面人的身份,可有查清楚?我总觉得,他会是个祸患……”
他闻言,心中暗自苦笑。
在朝中,没有任何人能有实力与国师抗衡。他如今侥幸分解了国师的势力、暂且拆穿了阴谋,说到底,也是一步险则又险的棋。
如有确凿指向国师的证据,祁念笑当然想一招制胜,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次交锋,是为平手。
“不曾查出来,”祁念笑淡淡回应道,“祁寒,朝中之事我能料理好,你便安心地待在祁府,当个小门神,日日等我归家。”
“怎么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祁寒撇撇嘴,“听起来也太生分了。”
“你最近同我讲话,甚至连个称呼都没有,”他顿了顿,学着她的口吻,煞有介事道:“听起来也太失礼了。”
祁寒一愣。
确实啊,以往她都会唤他一声“长兄”,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有些排斥这个称谓。
她不想再把他当作兄长。
她不想再叫他“长兄”。
见她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祁念笑连忙找补道:“我说笑呢,在我面前你无需拘束,真的。”
银河倾洒星辉,万事万物都好像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有微风拂过面颊,缥缈氤氲。
“佑之,”祁寒抬起亮晶晶的杏眸,认真地问他:“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祁念笑定在了原地。
阑珊灯火下,他深邃的眼眸宛若星辰,其中有恍惚,有欣忭,更有种难描述的光晕渲染开来。
仿佛镜湖中风华绝代的金色莲花,葳蕤灿烂。
祁寒面红耳赤道:“你、你不喜欢的话,我——”
“只是很久没听到有谁这样叫我了,”他的唇边浮起浅笑,目光流盼,炯炯有神,“我……没有不喜欢……”
她眼底忽闪过狡黠的光。
“佑之,佑之,”她一遍遍地唤着他,从起初的小心翼翼,逐渐变得恣意任性,“佑之,佑之,佑之——”
她每唤一声,他便不厌其烦地应答一声,没有丝毫不耐烦。
她在玩闹,他在微笑。一个故意捉弄,一个宠溺应喏。
就这样说笑着行了一段路,祁寒的目光不由自主,久久落在他身上。
他的身形颀长挺拔,背脊宽阔,腰身劲瘦。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且干净,骨节根根分明,掌背青筋的脉络隐约露出。
直教人……想牵上去。
祁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杏眸微转,她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试探般颤颤地伸出了手。
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唯唯诺诺地停了下来。
有贼心,没贼胆。她表面虽不动声色,内心却在叼咬着小手绢呜咽。
便在祁寒纠结万分之时,她蓦地听得他轻呼一声。
“当心——”路上有马车疾驰而过,祁念笑一下便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至一边躲避,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自然无比。
马车扬长而去,他却没有松开。
宽大的手掌攥住她的柔荑,温柔地十指相扣,祁寒能感受到他指腹和掌心上的厚茧,感受到来自他的温度正透过薄薄的皮肤,一点点沁入她的周身。
她心跳如擂鼓,悄悄抬头望了一眼祁念笑。
他的眉目平静无比,坦然自若,仿佛与她十指紧扣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