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后,祁寒定定地望着他,声音轻弱却笃定:“你想做个好皇帝吗?”
此言固然大逆不道,可成王竟毫不忌讳地回望她,亦坚定道:“我想。”
这句回答落入祁寒耳中,瞬间激起了她心中的怒火。
“倚仗自身权势,垄断各种药材,将医病救人的药铺搅得鸡犬不宁,只为报复手握你把柄的我,”她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这便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想做个好皇帝?推你站上那个高位,你站得稳吗?你配吗?你的良心不亏吗?”
成王眼神微动,垂首盯着自己的足尖。
“你可知,那些药材对多少百姓而言,便是仅存的一线生机,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慢慢镇定了下来,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冷声道:“你陷害怀王,我姑且可以理解为你在自保。你想捉弄我,想报复解气,我亦可以当你心思浅薄,心智不成熟……”
“可你现在,是拿无辜的人命在玩闹!”祁寒字字铿锵有力,半点也不想昧着良心虚与委蛇了。“那些苦苦求药的百姓,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你一门心思只想着替自己出口气,丝毫不顾黎民的死活。这样愚蠢,幼稚,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同古时候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有什么区别!昏聩!无知!”
成王默默地听着她一通臭骂,一反常态,没有发作,反倒面露愧色,似是在细细琢磨她每一个字。
“是我错了,”他惨淡地苦笑,仿佛失了浑身气力,落寞而疲惫地坐下来,与她隔桌相对。“不论心智还是器量,我都远不如你。你说得对,若我还是这副德行,即便将来侥幸,坐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注定遭人唾弃。”
祁寒面色冷淡,直言道:“你收购的药材呢?”
“都在王府库房内,我回去便叫人发放出来,无偿供给各个药铺……”
“你还想有偿不成?”她柳眉倒竖,一掌拍在桌上。
“不不……”成王连忙摆手,不知是不是被她骂服帖了,已然不复往日傲气。
祁寒眉梢微挑,也颇感意外。
成王似乎比她想象得更……听劝?本以为他城府深重,却不想,更像个自私缺德但又知错能改的小霸王?又或者,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怂包?
祁寒尚在沉思中,成王突然屈臂,手肘抵在桌上,勾起手腕,目光诚挚地看着她,似是鼓励她做出同样举动。
“殿下这是作甚?要跟我掰腕子?”她的眼神浮现出一抹困惑,话语里依旧没什么好气。
“不是!”成王肃然道:“这是我们元族的礼仪。我敬佩你的为人,希望与你结拜——”
“可算了吧,”祁寒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对殿下的为人,全无半分信任。”
“可我真心希望能与你结义。”
“是吗?”祁寒淡淡反驳:“我怎么觉得,殿下是在盘算着,让我帮你做些什么事?”
成王也不气恼,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祁姑娘,你很聪慧,我又惜才,身边还恰好缺位友人来为我出谋划策,”他话锋一转,低声说:“同样,我也一直敬佩令兄的才能,久仰其战神名号,可否代我向他问声好?”
“殿下还是死了这条心罢,”祁寒一眼便拆穿了他的伎俩,满目鄙夷道:“我只想行医,不想做什么谋士。至于家兄,他向来安安稳稳地履行本职。谁人欲结党营私,都最是不该找我祁家。若殿下当真心存敬佩,烦请不要拖我们下水。”
成王讪讪地摸着鼻子。
“话不要说得太早,”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我随时等你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