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婳离开后,云初念将视线转向缩在角落里的柳大夫:“倒是忘了还有你的存在。”
柳大夫一抖,噗通跪下来,颤巍巍的求饶:“云姑娘,这一切都是陆婳那个女人策划的,是她找到我,威逼我帮她的。”
“哦?陆婳难道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成,她威逼你,你连拒绝都不敢?”
云初念噗通一声笑起来,伸手接过南枝递来的一个册子,自顾自的翻看起来,并说:“我看你这些年借着这个事情向陆婳索要了不少财物,这厚厚的一叠账目可半点看不出你被胁迫的样子。”
反倒是那个稳婆,做了亏心事,被陆婳三言两语就威胁骗出了京都,然后悄无声息的死在他乡。
相比起来,柳大夫明显聪明多了,懂得利用这件事情来拿捏陆婳。
“也难怪,你家的医馆在京都也算不上多有名,但你却能住得起三进五出的宅子。倒真是阔绰!”
柳大夫脸色发白,没想到云初念竟调查的这么仔细。
“你专治妇人内症,这京都大宅子里的腌臜事情,你经历了不少。用相同的手段,手上染了无数的人命,你要说你是被陆婳威胁才不得不照做,我是不信的。你说……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家里若知道人是你害死的,他们会怎么做呢?”
柳大夫如遭雷击,接着,猛地向云初念叩头,祈求她放自己一条生路。
如果这件事情被揭穿,那自己就真的不可能有活路能走了。
云初念脸色一点点沉下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我饶了你,如何对得起那些枉死的人?她们大好的人生葬送在你的手上,你该为此付出代价!”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柳大夫逐渐安静下来,他双目呆滞,空落落的看着云初念,仿佛一瞬间被人抽走了灵魂。
云初念对他没有半点怜悯,只觉得可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不会放过他!
云初念闭上眼,沉思几秒后将册子交给玄音:“上面详细记录了这些年被他害死的人员名单,你挨个去将此事告知被害者家人。”
至于他们要怎么处理,那她就管不着了。
是假装不知道此事,还要要来找柳大夫报复,都行。
“我不会让你死的太快的,你应当在牢里慢慢被这些被害人的家属审判!”
柳大夫面露惶恐。
深宅内院有太多的腌臜事见不得人,这些身份高贵的人一发怒,整个京都都要跟着抖三抖,自己如何能承受得住他们的怒火?
那些暴虐之人会如何对待自己?
柳大夫不敢细想,只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事情办妥后,云初念并没有多停留。
她对云家要不要分家一事并不关心,他们爱怎样就怎样。
“念念!”看她走到门口,云远庭情不自禁踏出两步,叫住她。
但当云初念真的停下脚步时,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今日方知自己是如何的愚蠢,竟然被陆婳骗的团团转,为此失去了裴清芫,还害的她们姐弟和自己离了心。
云远庭追悔莫及。
太多的悔恨,愧疚,千言万语哽在喉间,还没有说话,便先红了眼眶。
“对不起,是为父愚蠢,被陆婳欺骗……”
“您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云初念不耐烦的打断他的道歉,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眼睛,不客气的拆穿他:“就算没有陆婳,也会有李婳,张婳……你的本性便是如此不坚定,漫长的岁月你真的能做到从一而终吗?恐怕就算你自己也不相信吧?你也算得上半个受害者,或许可怜,但真的不无辜!”
这些年,他对陆婳算得上极致的宠爱了。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曾抬过几房姨娘。只是这些姨娘道行不如陆婳厉害,没过多久便在内宅争斗中被他厌弃了。
云远庭脸色惨白,一时竟无从辩解。
云初念还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叹息一声,留下一句‘就这样吧’便转身决绝的离开,再也不给云远庭一点忏悔的机会。
云远庭神色怔忪,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茫然的看着祠堂内众人,突然悲从中来。
大哥和二哥身边儿女绕膝,而自己往后便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人了。
云老夫人连连叹息,不断用拐杖杵地,哀叹道:“造孽!造孽啊!!!”
偌大一个家族,本是蒸蒸日上,前途无限,如今却变得分崩离析,朝不保夕。
族中的耆老们不断安慰她,但这个时候,再多劝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云远舟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三弟,突然冷笑起来,对云老夫人行了个礼后淡漠的说:“既然事情已经办妥,儿子还要忙着收拾东西搬家,就先行离开了。”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慢慢散了。
祠堂内很快就只余下云远庭一人。
他跪在蒲团上,望着上方层层叠叠的祖宗排位,不知是否在忏悔自己的罪过。
已经离开的林氏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看着他的背影,顿了几秒后才说:“三弟,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家里一些事情原本不该由我来开口。但是……很多事情我看在眼里,如今是不吐不快了。”
林氏也看着面前的牌位,幽幽说:“当年三弟妹要和离,你找了各种理由就是不同意,既然不愿和离,那你就当好好对待她。但你性子软弱,借口男人不便插手后宅之事,让一切放任自流。三弟妹性子倨傲刚烈,不屑于用那些腌臜手段争宠,她把陆婳的手段全部看在眼里,却不屑于和她争斗。而你只会粉饰太平,一切争斗,只要你没有看见那就是没有发生。”
“三弟妹生产那日,情况紧急,原本母亲已经派人去请了京都最厉害的陈大夫,但陆婳却硬说柳大夫对妇人内症更厉害,还让人将柳大夫请了来,之后在你面前掉两滴眼泪,你就将刚到府上的陈大夫给送了回去。”
“这些事情就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三丫头那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查出来,但我现在却不能当做不知道了。”林氏嘲弄一笑:“三弟妹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
云远庭闭上眼,呼吸变得粗重。
许久之后,他才哑声说:“大嫂说的极是,我……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