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都城官宅花园内,桌上的残羹剩汤已经被仆人打扫干净。
澄泓叮嘱仆人手脚轻些,并未惊醒金舟。
唯恐金舟在桌上趴得久了,醒来会胳膊酸疼,澄泓便坐在到了她身旁,轻轻将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又恐日头太大,拿了凉扇给她轻轻扇着风。
金舟在澄泓的身上睡得很安稳,直到刘纲气急败坏地走进来,这才惊醒了她。
迷糊中的金舟发现自己靠在澄泓的身上,连忙坐了起来。
扭头一瞧,澄泓的衣服上一滩水渍,正是她刚才头枕着的地方。
睡觉睡得太沉,竟然将口涎都流在了别人身上,饶是金舟脸皮厚,也不由得面上一红。
“不,不好意思啊,你这衣服回头我帮你洗。”金舟慌乱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澄泓笑着摇头,毫不在意衣服上被金舟弄脏的污渍,迅速拿出帕子递给她,柔声问道:
“你可睡好了?”
金舟看都没看澄泓,只是胡乱点头。
刘纲见二人如此旁若无人,少不得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叹息声可算是引起了金舟的注意,金舟蹦腾着上前,拉着刘纲笑道:
“舅舅,这么早就回来了?”
刘纲默默地点点头,没精打采地在一旁坐下。
金舟上下打量他一番,好奇道:
“舅舅,昨个儿送你的丝绦你是不喜欢吗?”
“啊?丝绦?哦,喜欢呀,很喜欢!”
“那你为何不系上?”金舟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问道。
刘纲连忙从怀里摸出丝绦,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瞧,我都随身带着呢,自然是喜欢的!
只是,你送舅舅的,舅舅不舍得用,怕弄坏了。”
“这有什么,坏了再换一根啰。”
金舟笑着从刘纲手上抢过丝绦,打算帮刘纲系在腰上。
澄泓一见,慌忙上前挤开金舟,抢过丝绦:
“我来。”
刘纲撇着嘴角,横了二人一眼,一把抓过丝绦,不悦地嘟囔道:
“行啦,行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再说,我如何敢让澄公子为我系丝绦呢?
给我,我自己来。”
澄泓没有反驳,也没有争抢,迅速将丝绦递还给了刘纲。
说话间,仆人快步走来,询问是否去饭堂用午膳。
刘纲此时全然不想看见任何一个差吏,摆摆手道:
“送过来,我在这里和金子他们一起吃。”
仆人应了一声退下,不多时便将饭菜送了过来。
金舟和澄泓趁着这个档口各自回屋洗漱,换了衣服,出来刚好赶上午膳。
刘纲一直心不在焉,唉声叹气,食不知味的模样,连平日里根本不吃的辣椒都直接夹了往嘴里塞。
看他这般魂不守舍,金舟难免不担心。
“舅舅,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刘纲被她这么一问,猛地回过神来,犹豫片刻,索性将之前税赋的事情以及何主簿所说的事情都告诉了金舟和澄泓。
金舟和澄泓听了都难以置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广成真人简直成了这里的土皇帝了呀!
“舅舅,这都能忍?朝廷不管的吗?”
“都说了,以往那些官吏为了不被朝廷知晓,所以就各种谎报灾情疫病等等,以此来寻求减免税赋。
要不是我这几日四处转转,又瞧了账簿,那我也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这里离晟京也还有那么远的路,这天高皇帝远,加上这些人都被那广成真人给忽悠了,那么不论是为了他们自己还是为了广成真人,他们都会瞒着朝廷。
且如今新帝登基不过两年,朝廷政局不稳。
内忧外患,但凡不是闹出了大乱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是顾不上这些的。”
澄泓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给金舟布菜,但凡见着金舟多夹哪个菜几筷子,他便立刻帮她往碗里夹。
若是所剩不多,他更是索性直接把菜盘放到金舟面前。
刘纲边说边注意到了澄泓的动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压低嗓门儿道:
“我说澄公子,您好歹也是镇南王府的人,您能不能关心一下这税赋的事情啊!?”
澄泓眼皮都没抬一下,淡然道:
“镇南王没有实权没有封地,且与先帝早有誓约,子孙后代绝不入朝堂。
所以,这些税赋什么的事情,我当真是既无心也无力。
再者,你也知道,我自幼在奕山的天裕宗修行,这才下山多久,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呢?”
金舟偷眼看向刘纲,见他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不住扭头对澄泓说道:
“我义父说,修行之人也应心怀济世之心。
照舅舅所说,依我看啊,这个广成真人很是可疑!
咱们应该好好去会会这个家伙!”
澄泓目光流转,盯着金舟,见她脸上的神情很认真,知道她不是说着玩。
略一沉吟,澄泓抿起嘴角,冲金舟点点头:
“好,我们一起去。不过,朝廷的事情,我当真是帮不上一点忙。
这并非我推托之词……”
金舟连连点头,拍着他的胳膊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管那么多,咱们先探个究竟再说!
舅舅,咱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个广成真人呀?”
“这个,我已经让何主簿去递帖子了,具体能约在什么时候,我暂时还不清楚。”
“哦……诶,那反正今日无事,咱们去找找澄公子昨晚去过的那个院子吧!
我总觉得是有人装神弄鬼,利用老百姓的愚昧无知来赚黑心钱!
如今怕是因为舅舅对那真虚观不敬,惹得他们想要对舅舅下手吧?”
刘纲眉头紧皱,越想越气,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澄泓站起身说道:
“这样吧,我先去探路,等下弄清楚了具体位置,我再来叫你们。”
言毕,不等二人做答,澄泓便纵身飞上屋檐,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小王爷看来对金舟是真的好,金舟对他倒是瞧不出有何不同。
刘纲很想询问金舟对澄泓的看法,可几次话到嘴边又张不开口。
金舟却是一脸不察,只管开开心心地吃着午饭,仿佛世间没有什么烦心事的模样。
刘纲低头看着腰间的丝绦,心头不觉一热,暗道:若是她愿意,我就当她一辈子的舅舅又何妨?
两人用完午膳,闲话几句后,便有一个身影翩然落下,正是澄泓回来了。
“我已经弄清了路线,你们跟我来吧。”
金舟和刘纲连忙起身,跟着澄泓离开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