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兰街一条荒凉的巷子里,一座墙面斑驳的院落静静地矗立着。
隔着院墙也能看见古树茂密的枝叶,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门上和墙上都贴着符纸,有些都已经看不出颜色和字迹了,看起来有种可怜又诡异的感觉。
院门上着锁,从缝隙里能看到满地的落叶,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此时,一名穿着灰棕色土布衣服的年轻书生,背着箧笥走了过来。
书生看起来有些文弱,面庞颇为秀气,若是换成女装,怕是能迷倒不少人。
书生好奇地扫了三人一眼,旋即转过头自顾自地往前走。
金舟瞥见书生,连忙叫住了他。
“大哥,您知道这院子里住着什么人吗?”
书生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瞥了金舟一眼,目光转向了刘纲和澄泓。
书生略一躬身,垂眼说道:
“这院子以前住着一户姓岳的人家,不过,三年前,他们一家人忽然暴毙,此后便一直空着,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啊?全部都暴毙了?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了吗?”
金舟愕然,禁不住高声问道。
“这,倒也不能算是全都死完了。
在他们家染病之前,家中的长子外出求学了,之后一直未归。
若真要说起来,倒也不能算是死完了。”
书生面容平静地说着,始终盯着地面,仿佛地上有啥宝贝不容错过一般。
澄泓打量着书生,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您似乎很了解这家人,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呀?”
书生见问,抬头望向澄泓,略一迟疑,缓缓颔首道:
“小生姓张,名百知。要说了解这家,倒也说不上。
其实,这丰都城里,怕是个个都知道这家的事情。
不过,既然公子想要知道,那小生便说与诸位便是。”
金舟左右瞧瞧,发现路边有处青石台阶,便招呼众人去台阶上坐。
澄泓连忙拉住金舟,掏出手帕搭在石阶上,这才让她坐了。
刘纲瞧着二人,讪讪地撇了下嘴,挨着金舟坐下。
书生取下背上的箧笥,从里拿出一张小马扎递给澄泓。
澄泓嘴上道谢,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静静地站在金舟身旁。
书生也没多客气,自己坐了下来,整了整衣衫,这才开口说了起来:
“据说这岳家祖上是做官的,后来家道中落,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不得已变卖了些田产、地产。
几年前曾有外地富商想要买下这宅子,给出了天价也没能打动这家人。
因为这是岳家祖宅,说什么也不能卖。富商无奈,只得放弃。
三年前,这家人暴毙后,每到夜里,宅院中便会传出奇怪的声响。
大家都说这家人是冤死的,所以才会出现鬼魂作祟的情况。
有人说是给他们看病的大夫谋财害命,在药里下了毒,害死了这家人。
这事儿惊动了官府,官府特意去隔壁的七孔镇请来了大夫,查验了之前的大夫开出来的药方。
从药方上来看,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一番折腾之后,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这闹鬼的事情一直没有停,即便里长去真虚观请了人来做法事,却也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这几年,院子也就一直这么空着。
周围的人害怕,不少人家都搬走了,所有这里现在才这么荒凉。”
“这样啊,那你怎么会走这里呀?不害怕吗?”金舟忍不住插嘴道。
“这不是大白天的吗?走这条路回家近一些,不然就要绕路了。
要是到了晚上,就算是为了省事,小生也是不敢从这里走的。”
张百知说着低下头,仿佛为此感到有些难为情。
“原来如此。那你知道想要买宅子的富商是哪里人吗?”澄泓点点头,跟着追问道:
“还有,公子可知给岳家人看病的大夫是谁?还住在城里吗?”
听到澄泓的声音,张百知抬眼望向了澄泓,白皙的脸上隐隐浮现出红晕。
“听,听说,听说是七孔镇的苏家,叫苏铭。给,给这岳家看病的,是长生堂的坐堂医师,叫孙治。
孙医师就住在长生堂的后院,昨天我还看见他来着。”
“这样啊,真是太感谢了。耽误张公子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澄泓说着,冲张百知拱了拱手。
张百知连忙起身回礼,接着说道:
“小生就住在隔壁街,公子要是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尽管来问我。
我家门口有两颗枣树,并不难找。
你们也别在这里逗留太久,小生先行告辞了。”
张百知向三人行了一礼,将小马扎装进箧笥里,背着箧笥离开了。
刘纲扭头瞅了眼澄泓,讪讪道:
“澄公子,我看往后打听消息的事情就都交给你好了。”
“哦?”澄泓不解地看着刘纲。
“您这张脸好使。”刘纲说着,双手背在身后,打量起了这个宅院。
澄泓茫然地看向金舟,金舟掩嘴偷笑,拍了拍澄泓的胳膊:
“舅舅这是夸你呢。”
“哦……”澄泓歪头想了想,没觉出刘纲那话像在夸自己,不过金舟说是,那就是吧。
刘纲在院门口看了半晌,忽然说道:
“那张生说这里空置了三年,可是你们看,这锁是不是太新了些?”
听刘纲这么一说,金舟和澄泓立刻凑了过去,仔细瞧了瞧那把锁。
“还真是!上面只有一点点灰。”金舟用手指摸了摸门锁。
“会不会是有人打扫?”
“不能,大家害怕这闹鬼的地方,只有白天才偶尔有人经过,应该没谁会这么多事来打扫吧?”
金舟忽然瞪大眼睛:“这么说来,咱们昨天是真的见鬼了?”
“那鬼魂为什么要跑到县衙去呢?”刘纲搓着下巴,眉头拧在了一处。
“难不成是听说来了新的知县,要来找你伸冤?”金舟歪着脑袋瞅着刘纲。
澄泓笑道:“若是如此,那他跑什么?又干嘛要吓唬刘大人呢?”
“也许不是想要吓他,而是想要引起舅舅的注意。
可是舅舅也忒胆小了,听到动静连门都不敢开。
要不是有我们俩在,也不可能追到这里来。”
金舟说着,顽皮地冲刘纲做了个鬼脸。
刘纲觉得有些丢脸,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金舟说的是实话。
澄泓思索片刻,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们还记得吗,张生说过,三年前,这家的长子外出求学之后,这家才忽然患了怪病。
究竟是什么怪病,没有人知道。
三年的时间过去了,那位长子也没有回来过。
就算在外求学,如果三年都没有收到家里的书信,难道不会担心吗?”
“也许是在外遭遇了什么不幸呢?”
“也许是张生下毒,害死了全家呢?”
“舅舅,不如回去衙门一趟,查一下卷宗,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呢?”
刘纲想了想说道:
“张生说给岳家看病的孙医师是长生堂的人,咱们去长生堂问问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