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契签上名字的当天,村长就拿着地契来到了仲家。
已是是知命之年的村长,半躬着驼背的身子,规矩的站在仲崇凛的面前。
“全部都租走了?”
“诶,对,那两兄弟说,他们带的种多。”
“怎么想着来郡城这了?”
坛渭郡的恶名,可是一早就让他打出去。
方圆四周可都没人愿意来这触霉头。
这让仲崇凛不得不多想一番。
“老朽也觉得蹊跷,但想着不论如何都是桩生意...”
村长笑得谄媚,“便让他们先签字交钱,再请老爷定夺。”
实在不成,就是不租也没事。
反正钱已经到手了,左右他们都不亏。
“你且回去看着,若有什么,我再吩咐你。”
“诶!成,那老朽先行告退了。”
等村长走后,仲崇凛又看着地契上的签字,喊来外头的管家。
“你去城中打听打听,可是有新进城的徐家?”
“小的这就去。”
仲崇凛揉了揉眉头。
他这些天被一个安王府折腾得精疲力尽,都无暇去料理那些琐事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管家就奔走进来。
“老爷打听了,确实有这么个新进城的徐家。”
他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听城内一家驿站老板说,说是年前来的一家破烂户,家里人确实挺多,但个个穷酸样。”
“这般说来...他们真是进城来做生意的...”
“据说不假,徐家的一个兄弟打年前就开始打听哪有种地的地儿,说是自家哥哥要来城里。”
而且他所言非虚,不过一月的时间,那个哥哥就带着一大家子进城了。
“那就按老规矩来吧。”
他们只管接下‘收成’便是。
又能赚钱,又赚粮,自然是好事一桩呐。
仲崇凛就此收下了那一纸地契。
“巡抚可有回信了?”
“还...还未...”
管家吞吞吐吐的回道。
“怎么办事的!年前不就将信送出去了吗!”
仲崇凛将手边的玉盏掷在地上。
冰洁的玉器顷刻间碎得四分五裂。
仲崇凛为了增加手里的筹码,年前就将坛渭郡的状况,写下送去巡抚那。
怎料,到年后了都不曾有回音。
仲崇凛与巡抚刘韬盛,平日里私交甚好。
在坛渭郡一事上,他可没少拿钱给刘韬盛做关系。
就连杨浩旷当郡守这事,都是刘韬盛出了力。
可眼下,却联系不上人了。
所有的一切都因安王府的到来而发生改变,这让仲崇凛感到很是不安。
“他莫不是想与我撇清关系,好将罪过全数盖在我的头上!”
“那...那...”
“去把杨浩旷叫来!还有他的官印,也一并拿来!”
只有蠢人才会守株待兔。
既然,山不就他,那就他去就山!
杨浩旷赶到仲家,刚撩起棉门帘就仲崇凛铁青的脸色。
他在门口整顿一番,才抬脚跨了进去。
“老爷叫我...”
“你过来。”
仲崇凛二话不说的拉着杨浩旷往后院走。
他拽着杨浩旷走进书房,“官印可带了?”
“带了。”
杨浩旷拿出袖中的官印,“可是出什么事了?”
仲崇凛走到书架旁,转动花瓶,打开里头的暗格。
他将一摞本子放到桌上,“这些是都是跟刘韬盛有关账簿。”
杨浩旷拿账本的指尖轻颤,他强压下紊乱的心跳破,镇定的问道,“账簿?”
“你现在就按上头的账面写信给他!”
他与刘韬盛多年交易的账目,都是一笔笔记全的。
“他若真想与仲家撇清关系,那这些账簿就会送到该去的地方!”
便是闹个鱼死网破,他也不愿留刘韬盛一人独享清福。
仲崇凛侧目瞥着杨浩旷。
这信沾着杨浩旷的字迹和郡守的官印,倒时候真论起来,也关不着他的事。
见杨浩旷不动弹,仲崇凛伸手推了一把,催促道,“还不快写!”
“写...我现在就写。”
杨浩旷摊开信纸,端起毛笔,开始一笔一划的书写。
手握着账簿,他不时瞥向身侧的仲崇凛。
等杨浩旷把信写完,盖上官印,仲崇凛便急着夺过书信,看了起来。
仲崇凛招来下人,让他把信封好,快马加鞭的送出去。
杨浩旷注视着门外的两人,他指尖不经意的划过桌案上的账簿,慢慢的挪动视线看向书架上的花瓶。
仲崇凛回身走来的时候,杨浩旷已然站起身,规矩的站在桌边。
桌上的账簿还是那般凌乱的放着,没有丝毫挪动的痕迹。
仲崇凛满意的点点头,“几日便要庭审了,安王那头可有什么动静?”
杨浩旷思索片刻后,摇头苦笑,“因着送礼一事...安王似乎开始排斥我了...现在的府衙...反倒我像个外人。”
仲崇凛皱眉,“那些衙役...”
“安王的亲兵看着,他们只能按规矩行事。”
“覃修谨!他可真是好本事!”
杨浩旷看着仲崇凛怒发冲冠的气愤,默默的低下头,闷不做声。
回到府衙后,天色已然深沉。
杨浩旷并未用膳,而是独自坐到后院的亭中。
迎着微凉的夜风,他怔楞的出神。
白池站在亭外,关切的看着他。
可向来嘴笨的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明白大人的难处,可大人身上的担子太重,便是连喘息都带着疼。
昨晚,杨浩旷回到府衙后,难得的喝起酒来。
‘那些人...死了...真的死了...’
‘听说王妃带人去了绛云楼...那里重兵把守...没人能动得了她们...’
‘他来报官...求着我救他的女儿...可等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而我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他被活活打死了...就在我面前!’
‘白池...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如果王爷...王爷能早些来...他们是不是不用死了...’
他笑着笑着,不禁哭了起来。
一声惊雷随着紫红的闪电,划破雨幕震耳响起。
在夜雨的侵袭下,单薄枯萎的叶片剧烈的摇晃,挣扎着。
可形单影只的叶片就是想要呼喊,都出路无门,因为它早已走投无路,没了依靠。
“是刺客!”
“保护主子!”
外头吵杂错乱的脚步声,将覃修谨和赵明熙惊醒。
覃修谨把赵明熙护在怀中,走出房门,站在屋檐下远望。
雨势渐大,冰冷的雨水被夜风卷起,吹进廊道。
陷入黑幕的院子里,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被一众侍卫押在地上。
那人发现两人后,突然挣脱侍卫的束缚,冲到他们面前直直的跪下,并一把扯开自己脸上的黑巾。
他面颊因为雨水而变得僵硬,双瞳赤红着痛苦。
“白池求王爷、王妃救救我家大人!”
他大喊着磕头,乞求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