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牢房,寂静空荡。
衣料划过干草的细微声响,在这时却被不断放大。
仲天赐蜷缩在角落里,他双臂紧抱着双膝,一声不吭的靠在阴暗处。
挤满人的牢房,不过一个下午就变得空空荡荡。
仲天赐双眼无神的看着牢门,吃剩的菜盘就这么随意的放着。
他指尖颤抖的抚向自己的腰间,面色如死灰般难看。
胀痛的脑袋里,一次次的闪过那些人求饶的画面。
沾满污秽的指尖,干涸撕裂的嘴唇,以及不断扭曲的面容。
干燥阴冷的牢房在顷刻间铺满血红的泉涌一般,变得诡异腥臭又让人恶心。
“呕!呕...”
仲天赐毫无征兆的开始呕吐。
他俯趴在地,口中吐出的脏污发出阵阵恶臭。
即使如此,他的手指还不嫌脏似的,急切的抠刮着嘴巴。
紧跟着,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锁链被人解开,‘铃铛 ’作响的落在地上,牢门跟着打开。
仲天赐蓬头垢面的向门外看去,只一眼,他便尖声惊叫起来。
一具斩断的尸体,被重步崖随意的拎在手上。
半身下的血肉裸露在外,滴答着血线流了一地。
污秽的双手紧捂着双眼,可仲天赐还是看到了那人哀怨到闭不上的眼睛。
血盆的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呼喊,又像在诉说什么。
“啊!啊啊啊...”
仲天赐狼狈的爬行,他撕裂了嗓音,大吼着,“走开!给我走开!”
重步崖低头看了手里的头颅一眼,不顾他抗拒的走近几步。
他大掌握住仲天赐的脑袋,强行掰着他与尸体对视。
“啊啊啊!啊!不要!放开我!”
“怕什么?”
覃修谨侧倚在牢门上,听着仲天赐的惨叫声,不疾不徐的说道,“他可是为了你抛出性命的至交兄弟啊...”
“我...呕!呕...”
“仲少爷莫不是想要忘恩负义?”
“不...不是...”
“那便让他们陪着你吧。”
覃修谨拍掌两下,一具具从刑场推来的尸体,就整齐划一的被衙役们摆到了牢房里。
仲天赐抱头尖叫着,他不敢去看,可便是闭上眼,脑袋中也会浮现那一个个面目狰狞的脸庞。
覃修谨睨了一眼,抬脚向外走去。
重步崖紧跟其后,“王爷,那些尸体...”
“天凉便是放上几日也不算大事。”
覃修谨抚了抚胸前的玉珏,“等日后开庭,再把尸体送去义庄便是。”
重步崖颔首,“是。”
仲天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重步崖忍不住转头向后看去。
“用不着同情他,他犯下的罪,若是仅用刑罚来判,只能算便宜了他。”
“属下并非同情他,只是在想...仲崇凛真会因为仲天赐而认罪吗?”
覃修谨顿住脚步,回身看向重步崖。
他轻笑一声,“自然不会。”
“可我们要对付的是仲家,若是仲崇凛不认罪,那郡城的百姓...”
“今儿行刑,你可去看了?”
重步崖点头。
从绛云楼里出来后,王妃特意嘱咐他去刑场看的。
“会怕吗?”
覃修谨的提问,让重步崖愣了愣,随后如实道,“有些...”
他虽擅长杀猪、解体,可杀人还是头一回亲眼瞧见。
对于‘死人’这件事上,人心本会畏惧惶恐。
低头看着自己粗粝的大掌,重步崖轻声道,“我从未杀过人,所以才...”
“那你可曾看到...那些百姓的害怕?”
重步崖浑身一震。
他怔楞的抬头与覃修谨对视,“不曾。”
“他们可杀过人?”
重步崖自是摇头。
“你还曾见过些世面,可他们呢?”
覃修谨落掌在他的肩头,“但为何他们不怕,你怕呢?”
重步崖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我...”
覃修谨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声音低沉的可怕,“因为他们恨!恨不得那些人早点死!”
“害怕?哼...怎么可能...”
他转身向外走了两步,望着天边一轮明月,笑道,“那可是他们心中期盼已久的希望。”
透白的月光倒映出巍峨沉重的阴影。
俊朗的面庞已然褪去懵懂的青涩,棱角分明的线条透着刚毅的成熟。
细长的丹凤眼中,蕴藏着窥地不见的深沉。
他的双眸明亮如光,却有阴暗如渊。
“血染得越红,希望便越大...”
血红至黑的河水里,流淌的可是生机的脉搏。
-
“他是这般说的?”
“是的。”
柳闻恭敬的回道。
赵明熙思索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不卖只租,倒是不稀奇,不过...”
他拿起手中的地契,“这收成的粮食,最终会进谁的口袋,可就不得而知了...”
“主子,这地可要租下?”
“租,当然要租。”
赵明熙放下地契,指尖点在上头,“不仅要租,还要承包所有田地。”
“所有?”
柳闻有些为难的挠头,“主子...太多地儿...我们种不过来啊...”
赵明熙闻言,先是顿住,后放声笑了起来。
本就倾城的容颜,一笑起来更是摄人心魂,令人移不开眼。
柳闻眨眼看着,小脸蛋自不知怎地,还跟着红了起来。
“本就没想让你们种。”
赵明熙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你不是说,那还有不少村民,雇他们种不就好了。”
在他们底下干活,总比在仲崇凛底下的好。
他们还能看着些,免得村民受苦。
柳闻一拍脑袋,“对哦!我怎地没想到!”
果然是王妃聪明!
“接下来你们便继续打探消息便是,除此之外...”
赵明熙把地契交还给他,“这个地也必须给我种好。”
不过才重生一年的时间,他便感受其中巨大的变数。
尤其是元金与新覃之间的战事,便是横在他心头一把利剑。
赵明熙也曾想过屯粮,但在都城,此事难度太大。
在那不论什么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被旁人探查到,更何况是屯粮这般大的动作。
但眼下他们到了坛渭郡,这里可谓是天高皇帝远,也不必像从前那般畏首畏尾。
等都城那几位知晓,怕是连仗都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