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伢子一路跟着璩弘义走到天黑。
璩弘义望着黑暗的天空和眼前深不见手的森林,竟有些无措。
乡下的地方,没有住宿的客栈,他正纠结着要不要摸黑赶路的时候,身后突然亮起一团火光。
璩弘义回身看去,只见重伢子拿着两个火把走近。
重伢子笑着其中一个递给他,“弘义给。”
璩弘义接过火把,弯身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说了,要叫哥哥。”
比他大了十岁,还老被直呼名字,这小子真没礼貌。
重伢子摸了摸脑门,傻笑着并不在意,他伸手指向西边,“俺记得那有间庙,离得应该不远,过去看看不?”
璩弘义略想想,便点头应了下来。
重伢子按照记忆的路线,走了不久,果然瞧见一间庙宇。
庙宇虽破,但也算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重伢子走进破庙,看着庙中供奉的菩萨,赶忙放下火把,恭敬的拜了拜。
“俺们实在没地方去了,才想着在您这歇上一晚的,还请菩萨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他起身后,还不忘招呼璩弘义,“弘义,你也来拜拜吧。”
璩弘义扫了庙宇一圈,听着他的话,不禁笑了出来。
他甩下包袱,靠着柱子坐了下来,“我可不信这个,你让我来参拜,不怕冲撞了菩萨吗?”
“别乱说!”
重伢子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他赶紧又跪下来,连声说好几句,‘莫要怪罪’的话。
璩弘义斜了他一眼,双手抱胸,打算就这么将就一晚。
眼皮刚盖下不久,他就听着耳旁传来的‘窸窸窣窣’声。
再一睁开就看到重伢子抱着一把稻草,铺到他的身边。
“弘义,你睡这吧,坐着睡肯定不舒服的。”
璩弘义看了一眼,“你睡吧,我这样也能睡。”
他早就习惯了。
“那还有呢,俺向菩萨借的,够俺们睡了。”
重伢子细心的铺了一层又一层,直到他认为可以了,才起身来到璩弘义的身边,推着他睡到稻草上。
“你就睡这吧,这暖和舒服,你要是冻着,明儿不能赶路咋办?”
璩弘义被他说的动了心。
见此,他没再抗拒,顺势睡到上头。
紧跟着,一条破旧的毯子,盖到了他的身上。
重伢子从包袱里,掏出两个打火石,笑着说道,“你先睡,俺再去生个火。”
山里头,夜越深,天就越冷,指不定还有什么猛兽出没。
以防万一,他还是预防一下的好。
璩弘义拉下毯子,看着重伢子走到庙外捡了几根柴火,然后回到庙里,熟练的生起火来。
等一切就绪,重伢子才轻手轻脚的躺到他的身边。
他怕压着璩弘义的身子,便缩着身子挨到地板上。
璩弘义状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扯过他的手臂,把人拉入怀中。
他双眼紧闭,还不忘‘恶狠狠’的警告,“别乱动,赶紧睡觉。”
重伢子哪不知道他的口是心非。
他老实的缩在璩弘义的怀里,缓缓的闭上双眼,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璩弘义趁着重伢子还没睡醒,悄悄的起身。
昨晚,他便看出来重伢子的本领,但他还是不希望他跟着自己冒险。
所以璩弘义特意早起,打算偷偷溜走。
但他刚提着包袱走了几米,就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他回身看去,果然是醒来的重伢子。
重伢子抓着包袱,神色有些慌张,直到看见他,才安心的露出一抹纯真的笑意。
璩弘义不想承认自己的心软,但他还是转过身,边走边喊,“要是跟不上,可别怪我!”
重伢子闻言顿了顿,随之抱紧怀中的包袱,飞快的跑向璩弘义。
他笑着大喊,“弘义!等等我!”
“说了,要叫哥哥。
在那天,璩弘义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重步崖’。
而这个名字跟着璩弘义在身旁,整整八年的时间。
-
“既如此相依相伴,潇洒自在的活着,为何璩弘义还要入庙为僧?”
覃修谨侧躺在床上,不解的问道。
“重步崖也以为自己会跟璩弘义一直如此潇洒的生活...”
赵明熙枕在他的手臂,指尖轻挑着他的长发,“可他却不小心让璩弘义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重步崖喜欢璩弘义?”
“都上赶的追着人家,能不是喜欢吗?”
覃修谨想了想,嗤笑一声,“倒也是。”
瞧他那不值钱的样子,都恨不得把自己送出去了。
璩弘义居然那么久都没发现,也是个没眼力见的。
“也许是知道装不知道,也许是真不知道。”
赵明熙淡然一笑,“但不论是哪一个,结果都不甚理想。”
重步崖是在喝醉酒后,不小心说出口的,璩弘义本想把这话,当做酒后胡言。
可重步崖实在是压抑太久,借酒壮胆,干脆直接跟璩弘义说了个明白。
他就是看上了璩弘义,在村子的时候,就喜欢他。
只是那时候对他的感情,不是很清晰,可在之后的相处中,越发的清楚明白。
他就是喜欢璩弘义,想要独占他的喜欢。
但璩弘义听完他的后,只觉得荒唐。
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有什么情感!
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璩弘义以为重步崖只是喜欢他的模样。
亦或是跟他相处太久,才会产生错误的情感。
璩弘义说要让重步崖冷静冷静,打算跟他分开一阵子。
可重步崖听后,却以为他要抛弃自己。
这让他无法接受,几次劝阻无果后,他干脆把璩弘义关了起来。
期间,璩弘义几次三番的逃跑,可都被他给抓了回来。
直到一日,他趁着重步崖出门,拿着偷藏起来的铜镜碎片,解开束缚住自己的绳索,逃了出来。
之前所在的道观,重步崖知道在哪,璩弘义不敢再回那去,便兜兜转转的来到京城。
璩弘义看着辉煌肃穆的河鄱寺,望着四下守候的皇室护卫,心中有了决定。
他决意出家为僧
脱离世俗,遁入佛门。
璩弘义知道以他的名气,河鄱寺定会大肆宣传他皈依佛门的事情。
而他想借此来告诫重步崖,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可能。
事情也如璩弘义所料,在他进入河鄱寺的三年,重步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仿佛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