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修谨细细的品味着他的话。
想透之后,他倏然睁大瞳孔,起身凑到赵明熙的耳边。
覃修谨紧贴着他轻道,“这大个跟大师,还有内情?”
这俩怎么看都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人啊...
怎么会凑在一块了?
赵明熙瞄了覃修谨一眼。
他抬手摸了摸覃修谨的脑袋,慈爱的笑了起来。
这会儿倒是瞧出他的夫君,‘年仅十六’的活泼了。
为了让他安心,赵明熙还是决定的把挚友,前世与漠尘的痛心往事卖个干净。
“这事便要从漠尘十七岁那年说起了...”
漠尘原名璩(qú)弘义,从出生的那一天,便被送到了道观。
长远道长见裹在襁褓里头的婴儿,不知被何人放在道观门口。
瞧他可怜,便顺从天意收养了他。
养得越大,他就越是发现,这个孩子在道法上颇有造诣。
但长远并未将他收入门下,而是把他当做俗家弟子赡养。
璩弘义明白长远道长的意思。
长远是想着他不入道家的话,说不准还能回到自己的父母的身边。
可他不知道是,璩弘义从未想过回去。
在他们抛弃自己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会回去。
长远曾劝过他,也许他们会有什么苦衷。
可璩弘义只是摇头笑笑。
他们若是真有苦衷,缘何不留一字半句?
可笑至极。
璩弘义到十五岁那年,便提出想要离开道观,去游历山川四海。
长远沉默半晌便答应了。
在璩弘义临走前,他还笑着说道,‘若是累了,便回来。’
他忍着泪水,跪谢长远多年的养育之恩。
虽然长远并未认他为弟子,可在他心中,长远永远都是他的师父。
璩弘义就此背起包袱转身,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道观。
璩弘义和重步崖的相遇,便要从他十七岁算出那场浩劫开始说起。
他所算出的卦象,让新覃提前准备,减少了损失。
但还是有不少生活贫瘠的百姓,因此颗粒无收,一年下来的努力终究白费。
璩弘义走在村庄的稻田间,看着干涸的土地,心里很不好受。
就在他呆愣的时候,一声撕裂的哭嚎声,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远远望去,只见两个汉子抬着一捆草席,低头快步走出房子。
而他们的身后,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哭喊的追赶着他们。
璩弘义疾步过去揽住了他们,就在这时,他也看清草席之中露出的双脚。
“你们这是...”
“伢子!重伢子!”
一个瘦骨如柴的妇人追出来,她发现男孩后,赶着步子过来拉住他,“你这是干啥?!”
重伢子挣扎着要逃,他狼狈的摔在地上,手还向着席子伸去。
他嘶吼着喊道,“娘...俺娘还在里头呢!把俺娘回来!”
妇人闻言,跟着哭起来,她紧紧的抱住重伢子,“伢子!别闹了,你娘...你娘已经...没了...”
“啊啊啊...你们骗俺!娘刚刚还跟俺说话了!”
重伢子费力推开妇人,起身扑在那裹紧的草席上,“娘!娘!你应应俺啊!你别不理俺!娘...”
两个汉子听着他的哭声,亦是动容不忍,可他们还是强硬的推开重伢子,加快步子往山里走去。
妇人喊着人出来帮忙,三五成群的压着重伢子,不让他动弹。
重伢子只能透过飞扬的黄土,看着娘亲离他越来越远。
“娘!娘...”
黄沙混合着泪水,凝固在他枯槁的脸上,他痛彻般的大吼,但再也叫不回自己的娘亲。
大旱让水变得紧缺,伢子娘为了让她的孩子喝上水,自己则是渴着喝馊水。
那水不好,再加上她身子本就虚弱,没抗个几天,就倒下了。
临走前,她还担心自己身上带着病气,会传染给孩子和村里的其他人。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央求他们尽快烧了自己,莫要留下后患。
大难在前,没人敢赌。
村民虽心有不忍,但也只能这么做。
璩弘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拳头握了又松。
他本想改变一切,但又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璩弘义后来在村民的口中得知,重伢子在那一天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一切。
重伢子的父亲在他小时候,为了他的娘亲上山打猎,再也没有回来。
而他的娘亲为了他,也离开了。
那一年,重伢子仅仅才七岁。
璩弘义看着孤苦伶仃的重伢子,不禁想到了自己。
他突然觉得,从未拥有,或许也是件幸事。
为了帮助村民度过困境,璩弘义在此停下了游历的脚步。
一直等到村庄恢复生机后,才再次启程。
这一年多的相处,让村民对他很是不舍。
可在知道他的志向后,他们都没有开口挽留,而是笑着欢送他离开。
璩弘义再次背上不多的包袱,但他当走了三里多地后,终于发现不对劲。
“出来!”
他回头厉声的呵斥道。
随之,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树丛里头钻出来。
“伢子?”
发现来人是重伢子后,璩弘义很是惊讶。
他原以为重伢子没来送自己,是因为舍不得看他离开。
没想到,他竟然跟了上来。
重伢子拎着一个小包袱,局促的拍拍身上的灰。
璩弘义以为他是来送自己,“送到着就行了,这么远,回去天都要黑了。”
但他却摇摇头说道,“俺...俺不是来送你的...俺、俺想跟你一块走!”
“走去哪?”
“你去哪,俺就去哪!”
“胡闹!你知不知道外头多危险?”
“俺就是知道才想跟着你的!俺可以保护你!”
璩弘义上下打量了重伢子一眼。
这一年,他的身量并没有什么增长,还是干干瘪瘪的瘦弱模样。
不用他来保护都是万幸了,还想保护他?
“好了,别瞎闹了,快回去吧。”
“俺不走,你要是不想...就不用管俺,俺在后头自己跟着就成。”
璩弘义见他如此执拗,也懒得搭理。
二话不说的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他想着不过半大的孩子,受不了苦,累着了肯定就放弃了。
但璩弘义没想到的是,他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