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在石板上的雨点,逐渐变大变急。
不过片刻,大地的本色,便染黑了不少。
热气混浊着土壤的气息,被夜起的凉风慢慢的吹散。
夔子胥听着门外来回的脚步声,放下手中的茶盏,“母亲让你把府里的丫鬟,能打发的都打发了。”
覃修谨低眉浅笑,“外祖会不会过于担忧了些?”
“宁可错杀一千,莫要放走一个。”
夔子胥紧张的说道,“大师的话,怎可不信?”
“我这府上的都是些老人了,不该留的也早打发走了。”
“如此便好,对了...赵明熙可是知道了...”
覃修谨颔首,“放心,他不会说出去的。”
“我可听说他此前与覃柏聿关系甚密。”
夔子胥反问道,“你如何能确保万无一失?”
“翊歌跟着,能有何大碍?”
“他可说什么了吗?”
“能说什么?自己的夫君不是傻子,还不好?”
“你别老这么说自己。”
夔子胥嘴角耷拉下来,他嘟囔着,“若不是为了大业,谁愿意让你装傻子呢...”
覃修谨睨了他一眼,转移话题的说道,“我那有个兵,想让舅舅帮着练练。”
“哪来的兵?”
“自然是找来的,他能力可以,就是没什么经验。”
夔子胥爽快的说道,“行,改明儿把人送去校场,我看看是块什么材料。”
覃修谨想着赵明熙的话,补充道,“他有些蛮力,但技巧尚缺,经验也不足,从基础的来就行。”
“放心吧,我有分寸。”
“那就好。”
为了那汉子,泽昀可是再三叮嘱了他。
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
再好能有他好吗?
这么想着,覃修谨忍不住收紧拳头,他还得练得再壮些才是。
可不能被那个汉子给比下去了。
“诶...覃柏聿大婚之后,可就入朝了...”
夔子胥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如水雾一般的雨势,他多愁善感的说道,“到时候朝堂上下,可就要成了他的一言堂了。”
“不过是入朝为官而已,算得什么?”
“皇子十八才能入朝,覃柏聿已经抢了先机,若是想等覃展宸入朝,还要再等大半年呢!”
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皇子十八才能入朝,而我十六已然称王。”
夔子胥身子一怔,他支起身子看向覃修谨,“你是说...”
“舅舅说,若是我入朝野,能得个什么官职呢?”
“是啊!我怎么忘了呢!”
夔子胥兴奋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直接让你好转不就得了?覃宏朗对你已经有所感观,现在的时机是最好的!”
“那还请舅舅替我转告外祖。”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找父亲!”
“舅舅不用完饭再走?”
“不了!我现在就回去!”
说着,夔子胥便推开放门,踏步走了出去。
覃修谨听着耳侧清脆的雨声,架起长腿,双手交叠撑着手肘端坐着。
掩埋在阴影之中的他,晦暗得让人窥不到丝毫神色。
他支着下巴,凌冽的视线凝视着桌上的纸笔,浑身充斥着寂寥落寞的气息。
“六郎...”
一声如秋雨般清冽的嗓音,唤得覃修谨回过神来。
座椅磨蹭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倏然起立,快步走向声源。
“六郎?”
刚想进门的赵明熙,直直的撞进覃修谨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
覃修谨如往常一样,埋头在他精致的锁骨处,狠狠的嗅着他的味道。
空虚寂寞的气场,在赵明熙出现的那一刻,散了个干净。
赵明熙往里看了看,“将军走了?”
“走了有一会儿了,夫人都不来找我。”
覃修谨状似埋怨的说道。
“我以为将军会留下来用饭的,就去厨房吩咐了几句。”
赵明熙摸着他委屈巴巴的俊脸,笑道,“晚上咱们能多吃点了。”
晚饭的时间。
赵明熙聊起覃修谨和夔子胥在书房的谈话。
他给覃修谨夹了筷糟肉,低声问道,“跟将军说过你的事了吗?”
“说了,舅舅觉得可行,急得都不肯留下了。”
“太尉那...”
“八九不离十。”
“那就好。”
得了肯定的答案,赵明熙算是放心下来。
在给漠尘传信的时候,他便想到了这个计策。
与其用子嗣牵制覃柏聿,倒不如直接让夫君来。
太尉他们不肯如此,是怕夫君的事,太早败露。
但以覃宏朗对覃修谨的喜爱来看,现在才是最佳时机。
而他们只要制造一个契机就行了。
“夫人可有计策?”
“夫君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
雨下了不过一夜,第二天便转晴了。
重步崖仰望着校场的大门,犹豫着自己该不该来。
“诶!大个!”
里头的卫兵,瞧见门外高大的身影,跨着步子跑了过来,“这可不让外人进啊!”
“是王爷让来的,让我来这找大将军。”
“王爷...可是安王?”
“是!”
“你在这等等,我进去招呼一声。”
“诶!好。”
卫兵去了半晌,就跑回来,“跟我进来吧!”
他带着重步崖来到草场,夔子胥正在那练兵。
瞧见重步崖来了,夔子胥便走近几步。
“嚯!这么大块头呢!”
身量都跟谨儿差不多了,但块头也大得太多了吧。
夔子胥毫不客气的捏着重步崖手臂的肌肉,感叹道,“平时不少练吧。”
“还成...”
重步崖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就干些庄稼活计,不算练。”
夔子胥嘴角跟着抽动了两下,什么农活能干出这种体格啊?
他家里人是把他当牛在练吗?
“听谨儿说,你本来打算参加武举?”
“对,想着拼拼运气。”
“武举可不是拼运气能赢的。”
夔子胥挥手叫来一人,“你先跟他比比,我瞧瞧你的资质。”
重步崖看向比自己矮上一头,但肌肉扎实的男人。
他打量之后,点头道,“请赐教!”
夔子胥让开位置,站在侧边看着两人赤身肉搏的打斗。
不过一炷香的比试,他便瞧出重步崖,确实跟覃修谨说的一样。
虽然比试赢了,但赢得的确有些吃力。
夔子胥走向重步崖,看着浑身是汗的他,一一指出他的优缺点。
重步崖点头听着,果然和王爷说的一样。
“这段时间,你就先在我这练着。”
夔子胥指了指草场的其他人,“跟他们一起,多看看,也多学学。”
重步崖扫了草场一圈,认真的应道,“有劳将军!”
夔子胥摆手道,“用不着谢。”
毕竟是跟在谨儿身边的人,他如何能不用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