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收回手,轻咳一声,负手而立,宛若一个老道。
“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看在你脑子难得聪明一次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实话告诉你吧。
其实,吾自天而降,来此寻一有缘人,成吾坐骑,随吾上神界,以观彰仰。
恭喜你,年轻人,你现在有了给吾做牛做马的机会,还不下跪千恩万谢?”
霍平:“……”
我谢你个奶奶。
凤清如世外高人般微闭的双眼,悄咪咪睁开一只,打量眼前不知为何沉默的人。
“怎么?你不信?”
“我信谁?信你个神棍在这胡说八道?”
凤清没有受创的自觉,重新整装,抬头望天,带着点点忧伤。
“唉,年轻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个事啊,好吧,实话告诉你,其实,
你姐我身具金丹之姿,玉树临风,世外隐居不问世事,本该受众人敬仰、万民朝拜,不想而今遭逢变故,天妒英才……”
“咔,说实话!”
霍平脑子突突。
联想之前听外界传闻凤清的心境考验的桃林场景,他还能信上几分。
奈何眼前人这副装模作样的嘴脸,真的只让他有种想揍一顿的冲动。
凤清眼看那人满眼的不信任,头埋进袖子呜呜了几声。
“唉,方圆百里内唯一一个看得顺眼的人都不信任我了,天可怜见啊。”
再抬眼,跟霍平的双目对上。
对方还是一副“你装、你继续装”的淡漠。
她见此,面带惋惜,随意抓了下头发。
“我灵力掌控比你们好点。”
“那是多少?”
“一倍。”
眼见霍平还是一副不依不饶、不将她挖个底朝天不罢休的坚定,凤清在原地抓毛了几下,而后瞪了他一眼。
“相当于筑基巅峰,可以了吧!”
霍平这才移开眼。
心里嘀咕:果然,没点本事的话云起宗的弟子也不会认她做师姐。
他自觉此次挖挖到了很有用的消息,有些小得意。
师父他们这回就算发现他用臭臭画也不会关他禁闭了吧。
两个弟子加身后飘着的一个黑衣人,慢悠悠地走在郊外,没一会便能远远看见千山宗的石龙大门。
“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咯咯哒——”
响彻云霄的熟悉叫声入耳,似有魔性一般,让两人刹住脚步。
“……”
凤清嘴角微微抽搐,给了身旁同样耷拉着的某人一个眼神。
“你家的鸟,好像跑那销魂去了。”她指了指演武场那边的方向。
末了,她又问:“你不是说,狂鸣鸟玩够了就会回来吗?”
顿了下,她摆摆手,止住霍平欲言又止的嘴:“不用说,我大概明白了,要我被关进一个密不透风的袋子久了,没玩个半把月也是不会够的,你别告诉我你连把自家鸟叫回来的能力都没有。”
在凤清毫无期待的目光下。
霍平果真点了头。
她眯眼,彻底原地躺平:“你抓,我不去。”
“不行,你得帮我,不然师父一定会把我一顿好揍的。”霍平不依不饶。
“你师父揍不揍你,关我屁事。”
“你不懂,你想啊,只要你说是你胁迫我拿出狂鸣鸟,加上捉拿魔族有功,师父定会将此事揭过的,你非千山宗弟子,师父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凤清指了指自己,给他一副你品你细品的神色:“呵呵,你是傻到没边了,还是傻到没边了?”
“一百个中品灵石。”
“哼,我像这是这副为了小利出卖自己名声的肤浅样吗?”
看对方不买账,霍平咬牙,握紧双拳,像是下定了决心,出声:“那以后你要玩什么,我借你,可以了吧。”
“成交。”
霍平呼了口气,抬眼,面前多出一只白皙的小手来。
“干嘛?”
“加上你说的一百灵石啊,雇人出钱,天经地义,”凤清理所应当地勾了勾手指头,“拿来,赶紧的,我这儿,钱少不赊账。”
霍平:“……”
——
不知过了多久,陈掌门盯着眼前两个被惨兮兮绑在一起的凤清和霍平,外加后头顶跟着的黑衣飞人,他神色复杂得已经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
“孽徒,还不赶紧让你那破绳停下。”
霍平委屈巴巴:“师父,你是懂我的,徒儿……”
“行行行,你闭嘴吧。”陈掌门正在气头上,又不好怕这小子乱说,干脆自己上手,用灵力将飞飞绳控制好。
很快,那个黑衣人啪嗒掉落,屁股着地,疼得他龇牙咧嘴。
刘掌门眯眼,觉得奇怪,便驱动法杖的灵力,将那人的心境从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让他这把老骨头踉跄倒地。
刘掌门习惯性用法杖轻轻点地,用识海给另外四个掌门传声。
“诸位,先将局面稳住,此人是魔族。”
陈掌门拧眉,面色依旧如故,外人瞧不出什么变化。
“平儿,谁让你在外私自炼灵的?”
霍平抿唇,似是在纠结,半晌,他轻声开口:“是……是凤清。”
陈掌门将审视的目光放在同样被绑着的人身上:“云起宗的弟子,真的是你?尽管如实招来,老夫不会累及无辜。”
他这徒弟的性子,陈掌门自觉还是了解的,若不是他自愿,定不会私自违背他这个做师父的定下的规矩。
这回这孽徒竟还想嫁祸脱罪,简直不可理喻。
“嗯,对,就是我。”
陈掌门显然没料到这个云起宗的弟子竟这么爽快地承认了,凝重的神色差点没把持住,他不死心,再问了一遍:“你可想好,说出的话收不回去,老夫事后可是会亲自告知你师父的。”
“嗯,您告吧,弟子没意见,是弟子逼着他出宗门,也是弟子为了好奇逼着他给弟子看臭臭画,然后也是弟子惹怒他,让他气得使出刨土刀。”
掌门脑壳突突。
这孽徒竟把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刀对着同辈下手,无视门规,罪加一等。
霍平:“……”
过程用啥不重要,一口气把结果说了成不?
凤清看也不看霍平递来的眼神,继续说道:“他拿着刨土刀追着弟子打的时候顺带一刀砸了个尾随的坏蛋,当然,这坏蛋后面想跑,霍道友危急时刻,拿出了他的神鸟,靠着天籁之音一举拿下这变态的坏蛋。”
凤清的声音不算大,当然也不是很小,周围听到的人一时凝噎。
呵,还天籁之音。
也不瞧瞧这张嘴在说的什么人话。
五个掌门面无表情,倒是对凤清错漏百出的说辞有些许赞同。
也不知这云起宗弟子是装的,还是真不是此人是魔修,但未有点出关于魔族的只言片语,倒是省了他们不少事。
在六宗会试上,混入魔族,若是被传出去,势必引出不小的纷争。
霍平偷偷瞅着自家师父的脸色,发觉他师父神色虽然缓了一些,张嘴想说几句认同的话,不想反被陈掌门一眼瞪了回去,一阵哆嗦,赶紧点了几下头以认同凤清的话后便不再多语。
说多错多。
事已至此,陈掌门便不再多说什么,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他朗声:“来人,将这个尾随我六宗弟子的人带下去好生盘问。
我千山宗弟子虽事出有因,但还是给诸多修士带来了不便,从今日起,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在三月内,不得踏出宗门半步。
还有凤清,看在云起宗的面子上,今日之事老夫不追究,但晚些老夫还是会书信一封,向邵掌门说明一切,至于云起宗如何定夺,便与我千山宗无关了。”
一锤定音,加上凤清和霍平的一唱一和,还有五个掌门撑场,此事就算了事了。
而后,紧赶慢赶,在萧念、霍平、骆荣之间两两对决,赶在日落之前,争出了第三名。
今日的比试也暂时告终,六宗丰碑前的告示栏上,关于器修榜的排名也出炉了。
其中,前三为——温齐第一、于洛次之、萧念第三。
倒是今日惹得众修士议论纷纷的,还是前二的相争。
到底谁强谁弱?最终也没个定数,毕竟谁也不会料到,温齐和于洛的比试竟会以数茶叶告终。
对此,世人不谋同辞,将其戏称:一叶之差。
当夜,千山宗的囚水牢。
大水池的中央,悬着一方牢笼,半浸在水中,玄铁炼制的牢笼四周,穿插着数条铁链和银丝线,松松垮垮,缠绕里头的黑衣男子。
五位衣着不凡的掌门站在岸边,盯着牢中人,身上威压不怒而出。
陈掌门沉声:“我千山宗的飞丝铁蚣,染过你们无数穷凶极恶之人的血,你最好如实招来。”
时隔不过半日,那魔族原本的一身整齐的装束,早已凌乱不堪,他随意扫了眼五人,冷笑。
“若不是那该死的妮子,老子我还会在这?今儿,随你们怎么折腾,待来日,我魔族重振修灵界,可就是你们这群老秃驴来求老子的时候了,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吧,哈哈哈哈……”
那男子狰狞的目光毫无保留,兀自狂笑起来。
“疯子。”
陈掌门释放灵力,催动牢笼的机关,飞丝铁蚣被引动,原本静止不动的银丝,霎时跟疯了一般,纷纷从牢外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