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男子狞笑的脸逐渐僵硬,身下的银丝越来越紧,隔着衣物紧贴皮肤,痛感自下而上,像千万只蚂蚁啃噬。
没几句话的功夫,四肢到脖间的青筋暴起,根根分明,整个人开始痉挛,像极了痛苦的游魂在阴暗中挣扎扭曲。
数个时辰过去,那魔族已经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自牢房出来的五个掌门相视,皆无奈地摇摇头。
“那竖子嘴跟铁做的一般,飞丝铁蚣竟一点都撬不开。”
陈掌门面上凝重从未停过。
既然有一个魔族混进来,意味着极有可能还有其他魔族势力混入了神机城。
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大动干戈发动搜查的话,对修灵界势必造成不小的恐慌。
六大宗和各门派维持的平和,也会就此打破。
王掌门目光深沉,显然也跟陈掌门有一样的担忧。
“如若无法,还是按照惯例,暗中挨家挨户查,会试不能停,但需加派金丹以上的弟子将门下亲传弟子看好,像今日擅自出宗一事,最好不要再发生了。”
李掌门:“王掌门是怀疑,魔族此次行动,是奔着参赛弟子去的?”
“八九不离十,魔族近几年相安无事,偏偏等到此次六宗会试才出现,诸位不觉得太巧了吗?”
刘掌门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同王掌门的说法,但这也意味着,会试一日不结束,一切都是个未知。
“眼下牢房那个魔族余孽是藏伏势力的突破口,必须在天亮前撬开他的嘴,不然明日的剑修对比,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亲传弟子是宗门内数一数二的天骄,但都还是群孩子,最大的,不过才刚及弱冠,就那点历练经验,还远远不到与魔族正面硬刚的时候。
玄掌门听着他们你一嘴我一嘴,脾气上来了。
道理懂得都懂,但关键还是在那死活不开口的魔族孽障身上。
“不若还是让老夫先给他一剑,生不如死,审起来最方便。”
长剑出鞘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天牢,叫人闻声恨不得避得远远的。
“禀掌门,有人在牢外求见。”
传话的千山宗弟子明显感受到廊道的压抑气氛,犹豫几番,本着职责,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传话了。
“谁?”
“不知,对方只声称,可解掌门您现下的困扰,其余一概未提,不过观其装束,好像是云起宗的弟子。”
几个掌门面面相觑,眼带茫然。
谁闲着没事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千山宗的囚水牢?
还是云起宗的人?
刘掌门隐隐猜测:“莫非是老邵?”
没多久,囚水牢一处廊道里,他们见到了来人。
小个子,束腰裙,半挽髻,弯眉毛,小鼻子,真白牙,笑得贼溜甜。
乍一看是邻家乖巧的小碧玉。
前提是忽略那左右忽闪的大眼珠子,还有摸来摸去看起来极不安分的手。
刘掌门眼眯成缝,觉得这孩子看起来格外亲切,极力表现出一副哄小孩的耐心:“老邵的徒弟啊,大晚上不好好休息准备明日的比赛,跑来这乌漆嘛黑的脏牢来作甚?”
将打量囚水牢的目光收回,许是刘掌门习惯性面露慈祥,凤清发出银铃般的乖巧声音:“前辈好,弟子是来跟前辈们做个交易的。”
“交易?”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玄掌门,眼底也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和疑惑。
凤清依旧在笑,暗中将唇咬得紧紧的。
就在半个时辰前。
云起宗亲传弟子住的院子里。
“你说啥?赔率大跌!”
百里竹垂死病中惊坐起,将于洛的信息在脑海中溜了一圈,最终又安详地躺了回去。
嗯,好像没他多大事。
天塌下来有师兄师姐。
何沭抬头看了眼刚进门的人,又低下头去,仔仔细细将他的开天剑里里外外再擦拭一遍,嘴上没歇:“跌就跌了,怕个锤子,反正那赌坊你家开的,最多原模原样把押金退回来。”
“我爹今早高价卖了一家赌坊给了个富商。”
何沭眼也不抬:“所以呢?”
“刚好是我们押的那家。”
“……”
擦拭开天剑的手顿住。
“特么你不早说!”
何沭没心情顾他的剑了,将开天剑小心收起,在原地来回走了几遍。
“小爷我可把从家里拿的丹药半数押进去了,现在你告诉我赌坊要换上家?若是被我爷爷知道何家丹药流到黑市去,非得提丹炉来揍我不可,这可如何是好……”
众所周知,神机城不少赌坊背靠黑市。
没了于家的商路,哪知道新的上家会不会为了牟大利,将押品高价倒卖到黑市去?
于洛也很无奈。
自家老爹想一出是一出。
偏偏自己的小金库全被他爹冻结了,宗门的底蕴一片空空,就剩凤清之前带他赚的那点灵石,本想着于家赌坊保守点,谁知道来这么一出。
对了,当初谁押得最稳操胜券来着?
于洛抬眼,和停下脚步的何沭对视一眼,纷纷从双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异口同声。
“凤清!”
两双眼睛望去,盯着大厅一角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珠帘。
千山宗准备的院落里,都是统一的一厅四室,但到云起宗这,布局变了个样。
白天四人打够比赛,凤清便带着他们仨在千山宗遍地遛,吃饱喝足回到院子之后,她揪着百里竹去耍剑,让何沭勤快炼丹、把无聊乱跑的阿花丢给于洛解决,然后自己就闭门造车,在房里试着巩固自己的心法,并试着用最少的灵力使用阳春御灵诀。
时间久了,墙上的剑痕愈发明显,全是赤霄剑留下的。
哪知几天前,何沭的金灵素迈上一个台阶,百里竹好奇心驱使,想看看新鲜出炉的极品丹药,刚巧,何沭也缺一个来捧场的,然后两人一拍即合,一个炼丹一个生火加持,结果一个不小心,给着了。
灵宝丹炉自带的业火,加之火灵之体的灵火。
霎时火光四射,滴水难防。
百里竹咋咋呼呼,拿着剑狂奔大呼,添油加醋的说辞,让房中被呛得嗓子疼的凤清警铃大作,急中生智,去于洛房里几番倒腾,翻出他自制的御灵笔,随便找两张纸嚯嚯几下,一张御水符成功反客为主。
等带着阿花觅完食的于洛回院时,大门一开,滔天水流将他冲出十里开外。
自此,四人一商量,觉得门隔着门,容易生事,加上房间被烧了个窟窿,不好上报,报了要赔钱,干脆将床挪到大厅,随便找几片珠帘隔一隔,就完事了。
至少雨天不漏水。
原来的房间还能随便折腾,更加毫无负担。
多好的事。
咳,跑题了。
话说回来,于洛和何沭意识到赌坊的事不好解决,把当晚回去没练几下就撇开赤霄剑呼呼大睡到现在的人给拉了起来。
“干嘛啊,让我睡死就那么难吗?”凤清嘟囔几声,又倒下了。
今日不是追刀就是赶鸟的,早累躺床了,没一个晚上补充精力,不行的。
然而事实未必如她愿,两人又将她拉起来。
“赌坊换上家了,赔率降了,你钱要飞了!”
凤清一个激灵,惊坐起来。
“降了!于洛你是不是又吸粉了?不然怎么会降?”
何沭一时无语凝噎,他握紧拳,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将这人的脑子掰开:“这是重点吗?是重点吗?现在我们要想法子把我们的押金分毫不差地给拿回来呀!那可抵上了何氏丹药呀,丫的我当初是脑子抽风,把那些药一股脑掏出来干嘛?”
“于洛你详细说说。”凤清揉揉困顿的双眼,许是还没睡醒的原因,整个人脑子嗡嗡的。
靠着柱子的人,环胸,眼底没那么多情绪显露,但到底还是有几分凝重在的,他将刚刚于家人给他的消息一一道来。
半晌,凤清眸光清亮,将事情吸收了进脑海,也明白了个大概。
虽然她押的灵石是最多的,但此刻,她的心态看起来也是最平静的。
“害,我当什么事呢,就这?”
何沭歪头:“莫非你要好法子?”
“这不简单,赢回来就好啦。”
“……”
凤清的理所应当让另外两人如降霹雳。
他们押的好像是前三的赌注来着。
何沭眨了好几下眼,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再确认一遍:“姐你认真的吗?就我们四个入门不到两年的渣,跟人家那群吃宗门饭长大的弟子比?能不倒一就不错了,还拿前三?除非老天坑错了人,错赏口白饭喂嘴里。”
除了于洛还能跟温齐扛一扛,而他何沭再怎么怀揣大剑仙梦,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跟早已金丹的夜渊干,怕是剑修只能寄托在百里竹出其不意的火球。
加上后面晋级赛,是领域混打,其他宗门占绝对优势。
云起宗……
没个金丹,真不好打。
加上还有个嗑药的炼气。
凤清摆摆手,耐心地纠正何沭话里的不当之处:“格局小啦,要押就押最好,我给押了第一。”
何沭和于洛难得同时沉默。
这便宜师姐对宗门实力的认知,心里就没点逼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