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诺无聊的投壶打发时间,这几日陆朝元没有再来打扰,楼弃也安分的很,她甚至不知道这段记忆的男女主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阿浅带着消息走进庭院:“小姐小姐!陆公子要去赴任了,听说圣上亲封陆公子为国子监祭酒还能入宫做太子伴读呢,真是前途无量。”
钟离诺也不由得感慨:“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也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的确是前程远大。”
阿浅缴弄着手中的帕子,欲言又止,把钟离诺拉回了房中才神神秘秘的开口:“小姐,我听得前院夫人身旁的小喜说这几日陆家在挑日子要下聘定亲呢,估计是要赶在陆公子赴任之前吧。”
钟离诺的头又隐隐作痛,本来看着元芷的脸就已经很考验她的心理了,现在好了还要和他有这么一段乱七八糟的关系,不知道出了幻境怎么和元芷相处,想想就尴尬。
果不其然,夫人特地来到她的房中和她‘谈心’。
“阿诺,你也到了婚配的年岁,朝元那孩子对你是千顺万宠,你看...”夫人的来意钟离诺早就猜到了,可是她不敢贸然应下,这幻境该如何破,‘钟离诺’的人生究竟是怎样的?
“母亲,我还没想好。”
夫人深叹一口气:“阿诺,不是我们逼你,你自己又不是不知楼家并非良缘。你嫁给陆家既能得到照拂还能......为你父亲在官场上增加助力,也算是为了钟离氏全族。”
钟离诺这才彻底明白,陆家为了自保不参与皇族一脉必须要有婚约束缚,而固执的陆朝元早已爱慕她多年陆父有所妥协,这才多次上门以求联姻携手捍卫家族。钟离父觉得女儿嫁给陆氏不仅不会受委屈还会平步青云,面对大有可为的陆朝元,钟离父也看出了他的仕途无量,联姻一事是这最好不过的,说不定还能提携他这岳丈和整个钟离氏族。
“原来我就别无选择,母亲现在来同我讲,不过是怕我对楼弃还不死心,一番挣扎毁了自己的名声和整个家族的前程。即使如此,便遂了你们的意吧。”钟离诺冷漠的说着,她分明就没有退路,又谈什么选择。
夫人愧疚的安慰钟离诺:“孩子,我们的一生由不得自己做主,心放宽些说不准还过得更如意一些 。”
钟离诺默不作声,原来封建女子的一生就是这样的无奈。从父从夫和从子活得没有自我,难道这个‘钟离诺’这一生也是这样懦弱的活着么。
飘逸的红绸让原本沉闷的庭院变得有了些喜气,苏然有些委屈的凝视门前几马车的聘礼心中升起一丝不甘,自顾自的抬了一顶小轿去楼府。
陆朝元今日打扮的十分得体,织锦提花暗纹的 月白色褂子贴身搭着天水碧的内衫,镶着羊脂玉的束冠更是衬的他整个人不似凡人像是修行多年遗世独立的仙人。
钟离诺无心装扮,只是任由阿浅摆布折腾。藕荷色的齐胸襦裙下摆绣着小团的如意云纹,本应该收窄的袖口处却故意做了放量,颇有喇叭袖的意思,一层层的欧根纱让袖子更像是异域的特色。圆润上等的珍珠项链点缀在颈间,一套与衣服搭配的发饰相得益彰,比她日常的穿着豪华了不少。
阿浅想着在衣带上缀些装饰,翻找着妆匣,一枚熟悉的玉佩跃然于桌上。
“哎,这个从没见过,是小姐最近采入的吗?奇怪...”钟离诺的视线落在那块暖玉的黑色系带上,她记得这是楼弃送给她的,是楼弃在成亲前送给她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门口的催促声响起:“小姐您的快些了,陆公子已经到了前厅等着您观礼呢。”钟离诺手上紧握着暖玉玉佩,犹豫着收进了袖中。
前厅中来了两个家族的不少耆老,一番欢喜的景象。钟离诺缓缓地从后庭走入前厅行礼问好,陆朝元眼前一亮。他从未见过钟离诺穿这种颜色的衣衫,似乎一切都在慢慢的改变。
“陆公子安好。”钟离诺用团扇半遮着脸庞微弓着身子行礼。陆朝元眉眼含笑,抱拳俯身回礼。这在所有人的眼中是多么的般配简直就是佳偶天成,只有钟离诺笑不出来,她知道这是一场骗局,一场她孤身一人欺骗所有人的假象。
由于时辰还不到吉时,钟离父让大家先入座稍等,聊一些散话。另一侧的楼府则是一片安静。
苏然的小轿子落在侧门已经有一会子了,看门的小厮说去通报便再也没了回信。她知道楼弃生性淡泊,不露声色,好似根本不通男女之情,与她在一处也只是冷冰冰的发呆从不多说一句,但那又怎样钟离诺求之不得的人最后还不是落入了她的手中。
“你去通报,家中长姐纳征,既然楼公子繁忙我便不再打扰了。”苏然知道她再等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借着钟离诺纳征一事提醒楼弃两人的婚事才到了纳吉这步应该进行下一步了。
侧门的小轿子不做声响的悄声离开。楼弃从阁楼上走了下来,小厮如实禀报。楼弃心中鄙夷,身为女子却冒着丢弃名声的危险就为了提醒他赶紧迎她过门,是否太过于心急。钟离诺和陆朝元分明连纳采都没有怎么会就到了纳征这个地步?他被这突然地消息撞得一惊,大步流星的走出府门骑马去钟离府看看。
苏然的小轿子刚停在钟离府的小角门,楼弃就策马而过,玄色澜衫的拖影刺痛了苏然脆弱的神经:“是为了钟离诺吗,楼弃。”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变得狼狈,更不允许别人用怜悯的眼神打量她。苏然整理了衣衫朝着正门走去。
钟离诺站在陆朝元的身旁,看上去无比般配。一行人已经开始卸聘礼了,敲打的铜锣声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
楼弃一向规整的冠发在马背上被颠的松动了几分,被风抽落的几根发丝黏在偏执的眉宇间。钟离诺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将身子藏起在陆朝元的身后。楼弃被这一幕狠狠地刺激到了,钟离诺竟这般的怕他扰乱了这一切,即便她要嫁给旁人,
“楼公子,你这是缘何...”钟离父带着不解开口发问,不等他讲完,苏然就笑着扯住了楼弃的手腕。
“父亲,孩儿同他讲今日姐姐纳征,他这才赶来相助,由于我误了时辰,远之才骑马而来,真是对不住姐姐。”
钟离诺不想节外生枝,换上笑脸朝苏然这边瞧来:“无妨,既然楼公子来了那便一同观礼吧,也祝你我觅得佳人,喜结良缘。”
苏然害羞的低下头侧过脸偷看楼弃。楼弃本就不悦的神色更加复杂,紧锁着眉头,拍落了缠在手腕的手,固执的朝着钟离诺走去。
钟离诺知道他这是要发疯了,这么多人在,万一因为他的举动让幻境发生了改动,不能按照原本的记忆故事走下去,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呢,她不能冒险。
钟离诺装作欣喜的模样挽上陆朝元的胳膊:“朝元,聘礼也快卸完了。这里风有点大,我有些冷回去吧,正好我们把聘书和礼书看一下。”
陆朝元闻言体贴的环抱住钟离诺:“是我疏忽了,那我们就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我还特地为你打了一对金丝玛瑙的臂钏.......”钟离诺不敢回头,只能浅笑着被陆朝元带着向前走。
耳边的声音逐渐散开,楼弃窄袖下的手掌握成了拳头,根根青筋无比清晰。苏然不敢吱声,钟离父和同族,宾客们寒暄一番大家都走回了前厅。
“楼公子,你已经和然儿订了亲事就应该好好对她,不要再...哎老夫言尽于此,你和阿诺终究是没有缘分,如今两人都好,你也该放下。”钟离父有些惋惜的看着眼前受挫的少年郎。
苏然走了几步还是顿足回首:“远之,你....”
楼弃紧闭双眼挣扎两秒猛地转身侧身上马逃离了这个纷杂吵闹的地方。
钟离诺虚虚的扫视着冗长的聘书,一字一句都是陆朝元的爱慕凝结而成。可她注定不是‘戏中人’,不能不顾一切的和他相爱,携手白头。
“朝元,你的小字是什么?”钟离诺试探着问。
“......追诺”陆朝元犹豫着说道。钟离诺仔细思量着:“追,诺?”陆朝元轻咳开口解释:“这个小字是我自己赋的,一来追寻承诺做诚实忠信之人,二来我此生所求便只有阿诺一人,我想把你融进我的生命中。”
钟离诺怔怔的凝视着眼前温润诚恳表明心迹的男人,口中在说不出一句。
“嗯”
陆朝元听到回应第一次急切地拥钟离诺入怀:“阿诺,我别无所求,只要有你我做什么都愿意,你能不能疼疼我,也试着...去爱我。”
钟离诺不知道明天这个世界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可是陆朝元看上去快要碎了,看着心爱的人紧紧追随着他人的身影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现在的钟离诺愿意回头,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好,我答应你。”
陆朝元轻柔地扶住钟离诺的肩膀,眼神炙热气息越靠越近。那处柔软轻划过她的侧脸,两人俱是一愣。
“对不起,我还是唤你朝元吧。”钟离诺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马上接受陆朝元,面对温柔的亲吻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她知道侧脸这个动作还是会让陆朝元失落一下,可是她也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是我太着急了,唐突了阿诺,阿诺只需等我上任一段时日,绝不会太久,我一定风风光光的迎你进门。父亲还在等我回府,我先行一步,阿诺早些休息,对了,近日入秋有些风大,一定要记得添衣。”
钟离诺看着他两步一回头的样子心中一暖。或许这样单纯美好的人,深情对他来说是一种惩罚吧。
“朝元!你也要记得添衣,祝你上任顺利。”
陆朝元开心的笑着,和她挥手告别。
“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又想去做什么劳什子官。”楼父急躁的在庭上来回踱步。
楼弃冷冷地回道:“不愿在此处磋磨。”楼父气的胡子都飞起了几缕:“你这脾气还要去官场,我怕你上任没两日就连累全族,听爹的好生安稳的娶个娘子成家,咱们在此处也是好的啊,你爹我还能干个几年便告老还乡,回府帮你带带孩子,含饴弄孙,这种日子想想都美。”
楼弃不做声响。
“行,我再退一步,许你做点什么生意。这回总行了吧,啊?”楼弃还是不做回应。
“你就是要气死老子!整日挎着个脸,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得得得,我这就去给你问,你快别在我这书房当冰块了,冷得很。”楼父裹紧了一旁的斗篷叫了一顶轿子出门去了。
更深露重,为儿子奔波的楼父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府上。
“刑部人员流动的比较大,比较缺人手,给你谋个侍郎进去锻炼锻炼吧,记住了别瞎说话也别动手滥用私刑啊!能办的案子就办,办不了的就找你的顶头上司,千万保护好爹这条命啊,算爹求你了。”
楼弃一阵无语:“何时赴任?”
“五日后,正巧那个陆家小子也是去京中上任,你们正好一路。”楼父刚坐下打算喝口茶歇上一歇,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再度响起:“同行?那他就不用去了,直接挖好墓...”
“住嘴!你啊你啊,你说说你就这个鬼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独自赴任啊!不行我也向圣上请旨调去刑部吧,看着你我还放心些,哎呦。”楼父说着就扶着腰颤颤巍巍的向外走去。
“我不会惹祸。”楼弃丢下一句便走出了前殿。
楼父得意地一笑:“小兔崽子,跟我玩真当你爹混迹官场这么多年,白混的啊。一肚子坏水,这点倒是像我,但是还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