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的小草上挂满了露珠。陆朝元一早就乘着轿撵奔赴京中,半个时辰就能到所以便没有过于匆忙,可第一日上任他还是觉得早些到比较好就吩咐轿夫走近路。
狭窄的民间小路两顶轿子狭路相逢。陆朝元掀开轿帘,行礼问好:“小生请好,今日乃是第一日赴任万望高台让我一步,多谢。”
陆朝元不知这是哪个府上的轿辇可看这排场绝对不会是什么小门小户。楼弃用长剑挑起轿帘,玄锦云纹的官服赫然显露,陆朝元一惊。
“楼弃!你怎么会身着官服?莫非...”陆朝元思索着也只有这一条说得通了,楼弃也准备上京赴任,他们两个也算是半个同僚。
“怎么,陆公子可以在朝为官,我便不行。还不快走别误了时辰。”楼弃轻笑,略带责怪的意味说道。轿夫不敢耽搁,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急忙起轿。
陆朝元的手掌攥住鲜红的官服,他不明白为什么楼弃总是阴魂不散。
新晋的官员按照陈国律法要在宫门口的忠亭里诵读对皇帝,陈国和百姓的表忠陈词。陆朝元由于太子侍读的格外指派,较楼弃的官职高出几级,远远地站在前头。
“哎呦,这位便是陆状元吧,真是仪表堂堂啊,一会子散了老奴带您去国子监。”掌礼太监殷勤地搭话。陆朝元点头回礼:“劳烦。”
楼弃不在意的扫视着手上的册子,从对皇帝国家的忠诚劝勉到对百姓的恪尽职守写得也算详尽。
“小侍郎大人怎么不出声诵读啊”一旁的小太监出声提醒。楼弃这才注意到身旁的人都在出声诵读,他也不得不开口发声。
陆朝元率先读完看着官员们正在有序的从宫门上殿早朝也不禁心生艳羡。掌礼太监自然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状元您也不必羡慕,您有太子的保障高升是迟早的事,这祭酒一位虽说和前朝还扯不上大干系,可您接触的都是他们的子嗣甚至还有皇子,前途不可估量啊。相较于那些小侍郎来说更有盼头不是吗?”
陆朝元回头望向楼弃,楼弃自然不会像真正盼望着高升的那些人一样认真的遵循流程,他冰冷的目光对上陆朝元的打量。
一抹挑衅的冷笑划过,陆朝元慌乱地收回目光。
“他们...”“他们一会自然就有人带着去各自的部门交接了,您随我来吧。”
陆朝元的后背渗出阵阵冷汗,楼弃到底想做什么。
国子监的位置就在距离宫殿最近的一条街上,这条长街没有吵闹的商贩,全部都是陈国所设的一些公家机关,像御秀坊,笔墨坊之类的其中国子监最为特别。早期国子监是设在皇宫之中的但由于一些人士的流动带来的潜在危险,自五年前就搬到这条街继续授业了。
陆朝元的住所也安排在国子监之中,十分典雅的素间,虽不如他府上那般宽敞可也算安静宜人,他还是很满意的。
“奴才就带您到这里了,这位是国子监的偃师您同他讨教一二吧。”掌礼太监说完就立刻回去复命了。
陆朝元看着眼前上了年岁的老者礼貌行礼。
“年轻人真好啊,老夫许久没见过如此有才学的祭酒了,只怕你压不住那些少年人。”
陆朝元受到夸奖不自觉的脸红起来:“您过奖了,我会努力传道解惑的。”偃师轻捋胡子叹了一口气:“你叫...”
“晚辈陆朝元”
“哦对,瞧我这记性,陆祭酒,老夫年岁的确是大了该告老还乡了,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西厢还住着几个年轻书生他们也是科考来的,平时可以帮你忙活忙活。”偃师拍了拍陆朝元的肩膀向外走去。
陆朝元这才注意到西侧的几间厢房,他住在后厢房是间独立的所以以为西侧的也是书房之类的,出于礼貌他也得去拜访一下日后的同僚。刚准备前去叩门,几名男子就同时走了出来。
“想必您就是新到任上的祭酒大人,我们是国子监的壬师。”
陆朝元颔首回礼,壬师是国子监的执教人员,平时处于阶级地位的区别,皇子和皇亲贵族的子弟处于首班由祭酒亲授,其他上京官僚子弟便有平班由壬师教授。
“日后我们便一同为弟子们传授知识,皆为同僚。诸位可以帮我熟悉一下国子监吗,多谢。”
壬师们都点头回礼。
楼弃不耐烦地半眯着双眼:‘无聊’
又过了半柱香,各个部门的小官员们才开始各自报到。一名小太监趾高气昂的为他引路:“侍郎这边请,您所处的刑部啊可不是什么好地界接触的贪官刁民特别多,是个累人的活儿啊。”
楼弃默默地走路,不做应答。小太监见他沉闷也更加无畏起来:“我是御前太监的亲徒弟,想来呀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你若是许我一些好处,我便能为你传话。”
楼弃的胳膊慵懒的搭在腰间的官吏剑柄上。
“嘿,你别不知好歹,我这是有意提携你!”楼弃冰冷的看着小太监,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小太监也把火降下来几分:“你多少给我点辛苦钱...”
楼弃不语嘴角提起角度,诡异可怖的笑容绽放在俊美的脸上。
倏地,长剑离鞘稳稳地停在小太监的颈间。
“大人饶命,大人!”小太监没见过这么有煞气的人,以往护佑几个小官吏还能获得银钱和几句恭维为了这些葬送了小命可是不值得的,连连求饶。
楼弃看到刑部的牌匾明晃晃的悬在高处,不想再耽误时间,收回长剑时一阵怪味袭来。这小太监竟是被他恐吓的尿了一地,见楼弃松手赶忙扶着墙连滚带爬的跑远。
楼弃扶正剑身, 抬脚走进了大殿。一股恶臭袭来,楼弃竟有一瞬的迟疑,今日他的鼻子的确是被轮番攻击了。
“不是你们几个!多少日子了还没调查明白,他都臭了!真是,哎呀,快盖上盖上。”
楼弃看着一小群人围在一起在观赏什么,也走近了一些,一具尸体赫然躺在中间,甚至已经开始腐败了。
“你谁啊!没看见我们这在办案吗。”一名男子注意到生面孔的楼弃发出疑问。
“哎,这位郎君是否就是新上任的楼公子啊。”在主位戴着官帽捂着鼻子的尚书大人说道。
楼弃轻皱眉头:“正是。”
吏部尚书走到楼弃身边,搭着楼弃的脖子带到屋外:“嚯!太味儿了。我们在这聊吧还是。你是叫楼弃?楼易大人是你父亲?”
楼弃颔首应下。
“咳咳本官是吏部尚书你的直属上司柳荀,我老家是青州的你父亲曾在那里治理水灾救了一方百姓,我也钦佩不已啊,既然你想历练为国效力,放心吧在我手下必定前途无量!”
楼弃明明记得楼易说刑部人员流的快,根本人手不够。“那为何刑部人员如此之少。”
柳荀挥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不好干啊,案子越来越难办,不过本官相信你的才能!来吧你来得巧,这案子困了许久了你看看有没有头绪。”
楼弃跟随柳荀回到殿中。柳荀命人拿来了存档给楼弃查阅,以便了解案子过程。
“刘四,年四十五,家住咸水巷,祖传打铁手艺,善造剑,乙酉年早秋十六日妻子报官其失踪一事。于城门临街国子监后巷碎石堆中觅得尸身,过仵作查验,证:早秋十四日子时被害,身有尖刺状伤但不致命,后脑被重击致其死亡。现场无凶器,可能被抛尸掩埋此处。”
“如何?你怎么看。我们已经调查了他的邻里,都说他这人老实肯干并无仇家,只是爱去临街的酒楼喝酒听书,我们也并没探听出什么来。现下是没什么头绪了。”柳荀无奈的说道。
楼弃掀开刘四尸身的白布,看见胸前偏下腹处有一个内敛状的伤口,这说明凶手用的不是刀剑一类的武器,更像是安插蜡烛的烛台,可这种形状的也是少见,一般人家用的都是碗装内收的烛台以便收集蜡油重复利用,只有富贵人家的才能用得起莲花尖坠油灯的烛台。
“凶手身份可能不一般,并非市井人士。”楼弃重新覆上白布。大家都用着期盼的眼光注视着楼弃,希望他能说出一些更有用的信息。
“没了?”柳荀也忍不住小声发问。楼弃握住剑柄不再应声。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快把尸身抬下去吧,楼侍郎今日第一日赴任就开始审案也是辛苦啊,明日再讲吧。楼弃,你下去歇着吧。”柳荀也体恤他折腾了一日的辛苦,出口安排。
“周身放些冰块,能让尸身腐败的慢些。”楼弃淡淡地补充道。
几个人相视一眼,这才想起仵作也是这般安排,但他们忘记了,看来这个新来的侍郎真是有点能耐。
楼弃被安排在刑部外街的阁楼中。柳荀特地和他解释了无法在刑部厢房住的原因:“你去那个阁楼上住吧,咱们这里面住不了人,后院有审讯牢,地下还有私牢,不免漏出一些声音。早些休息吧,明日就得帮我查案了。”
楼弃站在窗口,今夜的月光真好,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生出一丝贪恋来。
‘如果就这样过普通的一生也不错。’
钟离诺也在院中坐着赏月,她想从前只挣扎着过活,来了这个世界也是一直在挣扎,或许只有小竹屋的那段时光才最安逸,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阿浅端来一盘糕饼放在她的面前。钟离诺看着乖巧的女孩也忍不住想起和自己形影不离的苏子,也不知她如何了。
这个幻境还有多久,难道真要过完一生...
执吟的叮当声响起,钟离诺喊阿浅回去休息自己则一脑子扎回房中。
“公主!本座这次带来一个好消息!”执吟化出人形坐在桌子上晃悠着腿。
钟离诺眼中灵光一闪:“什么!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怎么出这个幻境。”执吟大笑:“就是这个,本座察知到,上神梦中的主要人是谁了。”
钟离诺揪着肩上的小辫子细细分析:“要我说,男主角嘛就是楼弃。女主角呢感觉是苏然哎。”
执吟摇头否定。“啊?不是吗。”
“你说对了一半吧,上神的那一世的确是楼弃这个身份,而罪神的身份是你!别怀疑,就是你!”
钟离诺一愣:“怎么会是我呢?我明明是要嫁给陆朝元的啊。和楼弃没什么..交..集.”她越说越没有底气,不仅有交集而且堪称频繁。
执吟用食指轻戳她的额头:“你难道不记得了,他们两人这一世注定是大悲收场,你们现在的人生没有一点问题完全是按照他的记忆在发展。”
钟离诺谄媚的套话:“这么说你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咯,剧透一点吧求求了。”执吟噘嘴不说话,在钟离诺的纠缠下才开口:“那我就说一点点嗷,也没办法说的很详细,最后就是死...哎不行了,我...”
执吟的化身突然收回铃铛之中,声音也戛然而止。钟离诺只听到了一个字‘死’。
‘什么死,谁死,真是造孽啊,怎么偏偏这时候不行了。这和追剧追的好好地突然来了广告一样让人心烦!’钟离诺气愤的踢着桌腿,突然心口处一阵酸痛。
她只得躺在床上,大口的呼气调整,最后竟不知不觉的昏睡了过去。
木娘在灵石台前布下阵法,迅速催动召唤钟离诺的残魂,失败了。
“圣女,你在哪啊...”
脚步声逐渐靠近,木娘只能打乱阵法,迅速敛身离开,她无法带走钟离诺的肉身,现在她的肉身勉强维持的住,若是带回凡事世必定撑不过三日。
“听说了吗阁主已经在魔界当上魔君了,以后我们也算是魔君的麾下了,听上去就很厉害。”小妖怪们交谈着。
“这有什么用啊,你看云绕姑姑跟阁主去了这些日子再也没回来,我们可能只能在这守着这个死人了,还敢妄想去魔界。”小妖怪伤心的慨叹。
木娘听出了几分不对:阁主不是云绕那个妖女那就是楼弃?他攻下魔界,当上魔君了,她果真小看了这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