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弃更衣后坐在风口处,任由寒风吹入他的怀中。
“公子,信笺已经送去,不知道苏姑娘收到没有。”小厮殷切的汇报着。
楼弃半抬深眸:“送给,苏姑娘。”小厮感觉到凉飕飕的冷意不知是不是因为站在风口不自觉的向屋内移了几步:“是的公子,不是照旧给苏姑娘送信么。自从您成年束冠开始一直是每五日送去一封您亲笔写就的信笺啊。”
楼弃不再言语,小厮识相的退出了寝殿。这个‘他’到底想得到什么,是 真的喜欢苏然想和她共度余生么还是别有用心呢。
钟离诺无聊的注视着手中的信纸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阿浅小心翼翼的给钟离诺梳发 ,挽了一个规整的百合髻,两只金翠琉璃珍珠的步摇灵动的插在两侧,一身桔梗蓝的襦裙搭着绯色的裙带衬的整个人精神万分。钟离诺来到前厅问安,一眼就看到了厅上的陆家父子。
陆父十分满意的看着钟离诺:“阿诺当真绝色,这衣衫和犬子的衣袍也是相配的,两人真乃天作之合啊。”
钟离诺难掩尴尬这种撞了配色丝毫不亚于撞衫的难堪。“哈哈,真巧。”
陆朝元眼波流转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揉搓着手指。
钟离父打破这份尴尬:“阿诺不是说想去街上逛一逛买些胭脂水粉么,去罢。”陆父定睛一看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一言不发急忙找补:“哎呀,孤身出门终究是危险,叫朝元一同吧,也好多份保障。是吧,朝元。”
陆朝元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是,伯父我定会照顾好妹妹,您二老放心。”
钟离诺有些心烦,眼前的陆朝元不是元芷师兄。她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自己的烦闷,可陆朝元绝对不是那个何合适的人。他不过就是个‘恋爱脑’。
“阿诺妹妹,城郊西侧周娘子家的胭脂铺出了好些新式样,我陪你去看看吧。”陆朝元率先打破这份安静,钟离诺只得颔首表示赞同。
宽敞的马车内两人相顾无言。钟离诺出神的注视着陆朝元,这张和元芷一模一样的脸。
“阿诺,我脸上有什么么?”陆朝元受不住钟离诺的目光,只能干巴巴的发问。
钟离诺倏地移开目光这才发现自己的愣神或许在陆朝元的眼中是别样的意味。“没有,我就是在呃,发呆嗯,不好意思。”
陆朝元微微一笑,温柔的眼眸似乎能让人沉溺其中。钟离诺推开小窗转移注意,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中。
‘楼弃?他在这里做什么?’
楼弃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呆愣愣的在秀衣坊门口站着。轻柔地声音穿过熙攘的人群:“远之...让你久等了,这件可以么?”
‘是苏然...’
钟离诺眼底被失落填满,纤细的手指揉皱了规整的裙摆。这份酸楚她从未经历过,对一个人不能忽视的在意也从未有过。她急促地眨巴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住深深地失落,眼前的雾气却让她再次迷茫。
“阿诺,你怎么落泪了?这”陆朝元手足无措,只能拿着帕子却又不敢轻易地触碰钟离诺。钟离诺心中暗骂自己如此无用,眼泪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落了下来。
“无妨,我就是被沙迷了眼,揉揉就好了。”钟离诺无力的解释着,原来偶像剧中说什么被沙迷了眼就是这种感觉。
马夫喊声传进马车内:“少爷,小姐。胭脂铺到了。”
陆朝元担心的望着钟离诺没有应声,反而是钟离诺睁着揉红地双眸做出回应,提起裙摆缓缓地走下马车,陆朝元跟在身后。也不知是不是揉的过于用力,现在她的眼睛竟然真的变得不舒服起来。
陆朝元绕至身前,轻柔地打断她的动作。“别揉了,我帮你吹吹,会舒服一些。”他宽大的手掌覆上钟离诺的侧脸,距离近的可以看到钟离诺忽闪的长睫。这种亲密的动作让钟离诺变得十分不自然,迅速反应过来便后退一步,陆朝元自嘲般的浅笑。
“陆公子?姐姐? 你们...”苏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钟离诺回头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的楼弃。
“我还当陆公子和哪家的小姐同游,原来是姐姐那便合理了。姐姐难道也要答允这门亲事了么。”苏然无害的打听着就像是邻里之间拉家常一样。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楼弃不自觉地竖起耳朵想听到钟离诺的回答。
“苏小姐安好,我粗鄙之才还未求得阿诺的答允。”陆朝元看着钟离诺的迟疑只好接过话茬。
苏然遗憾的慨叹:“原本还想等着姐姐先出门,看来我和远之要赶在你们之前了,到时还烦请陆公子多多帮衬些。”
钟离诺已经克制着不去看楼弃,可这句‘远之’再次让她的目光转移到不远处的楼弃。‘他这是答应了这门婚事么。都是假的,我考虑这个干什么!说不定他和苏然就是主线?按照回忆故事走就能出去了。’
“朝元哥哥,不是要陪我选胭脂吗,苏然你和楼公子先逛,我们先行一步。”钟离诺十分自然地挽住陆朝元的小臂,亲昵的走进胭脂铺。苏然的眼神一愣。“她?这是喜欢上陆朝元了,也好这样就不用在我和远之之间捣乱了。”
楼弃胸口处的酸痒更甚,他挑起眉头,原本没有波澜的脸上腾起阴鸷。钟离诺和别的男人举止亲密就罢了还十分殷切的示好。别说此处幻境就是现世之中他也不曾被钟离诺这般对待过。‘杀了他!杀了他...’
楼弃的脑海中传来低沉的吼声,他不否认自己的内心的确对陆朝元生出了杀意,可低沉的声音更像是一种蛊惑,他沉心静气放下紧锁的眉头,呼出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平静。
“远之?我也想买胭脂,你可以陪我进去看看么。”苏然小声的询问着,她隐隐的感觉出楼弃的不悦了。拒绝的话语没有响起,反而是一声应下。
“嗯”苏然欢喜的扯住楼弃的袖摆。楼弃嫌弃的从她手中抽出,独自走入胭脂铺,他想看看这个‘钟离诺’到底要耍什么诡计。
钟离诺第一次来到胭脂铺,的确是非常新奇,各色的口脂都用精致的小盒子盛放着,还有腮红,淡红的毛刷,各式各样的美妆产品。她内心的购物欲被激起:‘这不就是美妆店吗!好看美丽,拿下!’
楼弃藏在木台的后侧透过如意云纹观察着钟离诺的动向。苏然撇嘴只好自己挑选。陆朝元温柔耐心地陪着钟离诺挑选,像极了初恋男友的懵懂爱恋。
“好看吗,这个呢?”钟离诺开心的举起两款不同的口脂,在陆朝元的胸前蹦跶着。楼弃的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身旁根本没人敢靠近。
‘钟离诺,你很好...’
陆朝元微微俯下身子和钟离诺的视线对视。“阿诺貌美如花,用 什么颜色都好看。”钟离诺即便再压制内心的悸动此刻的心跳加速也是骗不了人的。陆朝元简直就是完美男友,这对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她来说是绝杀!
钟离诺清晰的感受到身后的冷意,修长的后脖颈被大手带着后退开来撞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姓陆的,离她远点。”楼弃冷冷地开口,眼神注视着怀中一脸懵的少女。钟离诺后知后觉的挣脱:“你干什么!有没有礼数啊。”
楼弃嗤笑:“钟离小姐尚未婚配,便同男子举止亲密,宛,若,璧,人,就是有礼数了。”钟离诺心中鄙夷‘你还不是和苏然公然同行,说我做什么!小气鬼!臭脸怪!’
苏然手中提着买好的胭脂不解的看着奇怪的三人。
“远之,我选好了。”
楼弃不做言语,只是盯着不服气的钟离诺。陆朝元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若是以往钟离诺早就扑进楼弃的怀抱了又怎么会如此反抗,难道钟离诺的确厌弃了楼弃?他的心中又是一阵窃喜,他好似终于可以进入钟离诺的眼中了。
“阿诺,你喜欢的这两款都买下吧,伯父伯母还在等我们,迟了怕让他们担忧。”陆朝元满眼爱意的望着钟离诺。钟离诺内心狂喜,‘真不愧是状元,头脑就是好用,我正犯愁怎么脱身呢!干得漂亮兄弟!’
钟离诺满意的回望,两人的视线自然地交汇在一起。楼弃恼怒的抽动着嘴角,他没想到二人已经敢光明正大的表示‘爱意’了,这才几日若是时间久了他怕是连根钟离诺的头发也得不到了。
“且慢,我想与钟离小姐单独聊上几句。”楼弃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钟离诺内心吐槽:‘你才是变脸大师啊楼弃。’
陆朝元皱起眉头,钟离诺摇了摇头示意可以。苏然也不敢说个不字,只能默默地跟在陆朝元的身后走出胭脂坊。
一时间胭脂坊内的客人几乎没有几位,加上两人所处的位置在不显眼的一个角落,钟离诺的心中拉起警报。
楼弃动作利落的把钟离诺抵在玄关的雕花木板上,摆放货品的脚架微微晃动,似乎有倾倒之意。
“别动,你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在这里吧。”楼弃凑近钟离诺的耳旁轻声警告着。钟离诺无语的松了力气任他把她圈在这个充斥着楼弃气味的小圈中。
“有什么话,快讲我还要回去。”钟离诺别开脸带着催促的意味吐出一句。楼弃挑起右眉,似乎很是不解:“你同他郎情妾意有时间,却不愿与我小谈。”
钟离诺转动眼珠,按照常理分析楼弃绝对是‘吃醋’了。可是楼弃的心思不能用常人来猜测,谁知道他是不是计划着下一秒‘掐’死她。
“钟离诺,你别装了。”楼弃又凑近了几分,呼吸柔柔的打在钟离诺的脸上。她紧张地闭上双眼:“我不是你认错了我是不照山元荇。”楼弃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是!为什么不看我,阿诺...”
钟离诺的呼吸变得急促,这声‘阿诺’,她只在她肉身陨灭时听过,那段铭心的记忆疯狂的涌入钟离诺的脑海。楼弃的这句话说的有些幽怨又好似有些委屈,还有‘期盼’...
她偷偷地睁开双眼,想看一眼真挚的楼弃。一个温软的触感猛地刺激到她的大脑。楼弃温柔的舔舐着她的双唇,沉迷的闭上了双眼。
钟离诺瞪大了双眼,她知道其实她早早就暴露了,从自己心软跳入死苦池的那一刻,楼弃就认定她了,那些疑问不过是楼弃在敲击她本就不坚固的铠甲,想唤醒她这个满身疑点的‘逃兵’。
钟离诺也逐渐迷失在楼弃的深吻中,闭上了清醒的双眸。楼弃察觉到钟离诺的小回应,嘴角扬起了笑意。
一吻作罢,楼弃手掌遮住钟离诺的眼眸。放肆地扬起嘴角,像是得到礼物的小朋友:“钟离诺,你就算化成一缕风我也能找到你的方向。”
钟离诺颤抖着睫毛微微触动着楼弃的手心,她不敢说话表明自己的心意,可睫毛的小动作却掩盖不住她的小雀跃。楼弃心满意足的收手转身离开,只留下玄色衣摆的拖影。
陆朝元立马来寻钟离诺,看到安全的钟离诺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吧,阿诺。”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钟离诺意外的冷静,她曾设想过一万次和楼弃的‘再见’,可真的到了此时此刻,她才发现楼弃似乎比她更期盼重逢。
钟离诺坐在后院小池边的玲珑亭中观赏着大片的火烧云。那只圆滚滚的小胖鸽又再度停到了她的面前。小短腿上依旧有一张小纸条:‘只缘感君一回顾,使得思君朝与暮。’
钟离诺斜靠在亭柱上,脑海之中闪过楼弃的脸。她大幅度的晃头:“我真是疯了,这怎么会是楼弃写得呢。瞧这架势多半是我那个恋爱脑‘师兄’写的。”
楼弃散了发冠半披着黑发,身着中衣披着宽大厚实的斗篷坐在书桌前魂不守舍的练字。小厮一路小跑:“公子!若若回来了,我瞧着这几日它都累瘦了,得给它一些好谷物了。”
楼弃看着骄傲挺胸的小信鸽发出一声浅笑。
“嗯,辛苦它了。”小厮喜滋滋的抱着若若出了房中。楼弃用利落的笔锋写出一个‘若’,又添了一笔新墨‘讠’。原来若若的意思是‘言诺’,把心中话送给‘阿诺’。
脑中闪过一个有些荒唐的理由:幻境中的楼弃原本就是心系钟离诺,面对钟离诺的攻势早已沦陷,却不敢声张暗自借着信鸽遥寄 情思。
摇曳的烛灯下楼弃的眼眸又暗了几分,所以幻境中的两人结果是什么...